今天的眼皮红肿，总也抬不起来，是昨夜争吵的痕迹。
　　 我陷进一个云雾重重的梦，梦里有柔情似水，有相亲相爱。当我终于醒来，是满心的愤懑，头部的疼痛。或许那里有一块淤血，或许那里有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结。我饱蘸着泪水，写着一首又一首凄厉、歇斯底里的诗；我和着拼命抑制而匆忙流出的哭泣声，唱着一曲又一曲愤怒、惊慌失措的歌；我捂着胸口，拼命让自己笑，让自己看见远处的光明。我像是一只困兽，挣扎、不甘，却逃不出禁锢自己的牢笼。
　　 我狠狠地说，从今起，各安天涯。你明明没有被病魔纠缠，却借此装疯卖傻，吵吵闹闹，摔摔打打，痛恨着我。你挥舞着双手，让我滚，说要打死我。我哭着笑了。你来打吧，这次你要是不打死我，我以后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来气吧，这次你要是不气死我，以后我就气死你。你看，这是疯狂的你，这是疯狂的我。你知道吗，你有一个22岁的大女儿，如今已经是个要头要脸的人了。她要学习，要工作，要嫁人，要成家。你疼过她吗？你爱过她吗？你给她吃过喝过吗？你对她好过吗？你没有。我也不想要。你给的，不过是打骂，恐惧，惊慌，自卑，懦弱，悲观，负能量。我可以不要吗？我就那么虔诚地信奉着“将就”二字，恪守着为人子女的孝道，通通默默接受、忍下。
　　 你夺过我的书包，把里面的方便面拿出来，砸得粉碎，把我的书包放在地上狠狠跺。你把奶奶洗的菜剁得成了饺子馅，撒了一地。你从我身上扒下裙子，说那是用你的布做的。你撕扯着我的头发，掐着我的大腿，要把我打死。你把我从高中带回的被子抢过去，把被套扒走，因为那是爸爸留下的，在你眼里，那就是你的。大年三十你拿着烧火棍把我和堂妹赶到胡同头，我都想不起来是为什么。没关系，这些都没有关系。你赶奶奶走，请问你是谁？我们家姓的是王，不是李。你以为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干有吃有喝没有人欺负是因为谁？是因为你吗？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给你吃给你喝错了吗？给你买穿的戴的错了吗？不让你干活操劳错了吗？让妹妹不要总是骂你错了吗？把你当人看、努力爱你对你好错了吗？将就你、容忍你错了吗？我是你女儿错了吗？
　　 你疯疯癫癫地干这干那，你暴躁，你骂人，你乱发脾气，你真的是因为疾病吗？明明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很好啊，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你无理取闹的样子呢？舅舅对我说要好好对你，要正经地对你，我对你不好了吗？我打你骂你了吗？为什么都打着亲情的旗号让我容忍，让我将就，难道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无理取闹吗？请问他从爸爸去世以后来过我们家吗？他叫过你姐姐吗？一个人有错误、有缺点的时候，就因为她做了母亲，她就伟大了，她就错误不是错误，缺点不是缺点了吗？我就是活该让被打死、被气死、蠢死吗？
　　 奶奶是因为我才留下来照顾我们家的。看到你这样，经常惹她生气，我多想说不要再为了我受委屈了，怎样享福就怎样过吧。可是，我能狠下心让她走了不再管你们了吗？我不在家，你和妹妹就能过下去了吗？我不是个好孙女，我不是个好姐姐，可是我真的不想一走了之，不再管你们。我为什么不敢说你一句，你错了我为什么不能说一句？我在自己家里都不敢说话，我活到22岁我还不敢说句话，我还不如死了！我只是说让你不要再闹事，不要再惹奶奶生气，好好过日子，我错了吗？你说再也不管我，我感谢你，你管过我什么？你说要打死我，好啊，你当初为什么不打死我？我忍了这么多年，我怕我哪一天忍不住远走高飞，再也不见你。你以为你有妹妹、你疼妹妹，你以后就靠妹妹了吗？难道以后你真的不用靠我吗？我妹她和你一样，脑子不好没有人敢要。你以为打死我你就幸福了吗？
　　 你是我妈，所以我就应该养你、爱你、将就你、容忍你，任你打骂，任你糟践。不是的，我感谢你的生恩，可是你于我没有养恩。我恨你！我讨厌你！我英语六级一把过了，我多么开心，可是这种喜悦被你生生破坏了！我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我考上重本大学，我拿了奖学金，我参加比赛拿了奖，我去了法院实习得到了好评，我去当了教练带领学弟学妹取得了好成绩，我唱歌好会写东西有很多朋友你知道吗？你身为母亲你知道吗？我不怨你，如果因为疾病我不怨你，可是你是吗？我在人前活蹦乱跳、开开心心、乐观阳光，我多累你知道吗？你失去了丈夫你孤单，可是我不也是失去了父亲吗？我可以哭吗？我可以恨吗？我可以讨厌你吗？我从未因为你这样感到丢人，我从未轻视过你，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深恶痛绝要赶尽杀绝？我们吵了很久，也是第一次，我以前从未和你吵过，因为我不敢，我迫于你的淫威，我恐惧，我22了我还是被你吓得连个屁也不敢放！我是愿意爱你的！可是，从今起，各安天涯，我再也不会怕你！你赶我走，我就不走，这是我家，我不愿意回家也是因为家里有你，而不是我听了你的话就走了。
　　 我原本是不会放弃你的。可是，以后，我不知道。我要名声干什么呢，我不幸福，我不快乐！我对你好我得到你的好了吗？我得到好名声了吗？你影响我的一生，你葬送了我的幸福！没有你，我一定会很幸福很快乐！当我要表达愤怒、哭泣的心情时，手机里、电脑上没有一个表情是合适的，因为所有的表情都是喜感的，我连心情都无法表达！我想要诉说的时候，没有人会理解，只是会让我看开，让我理解，让我忍，我自己哭我都觉得矫情！年轻激动吗？不是的，我还是有理智的。像小孩子过家家，幼稚、可笑，但是，谁也不是我，不要以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来教训我。谁能替我痛？本身每个人都不是一个人，可是，每个人又都是一个人。
　　 我宁愿沉浸在那个柔情似水的梦里，永远不被惊醒。
　　 2015/3/1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