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点亮农家人的期盼(散文) ——记榆社县白家庄村九曲黄河灯阵
白家庄村九曲黄河灯阵在榆社县的九曲黄河灯阵中别具一格,但是九曲黄河灯阵这一传统技艺,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传承下来,听说村中唯一对这一技艺了如指掌的老艺人任凤柱从榆次回来了,文广新局局长李宪军马上与村长约好,派我去采访这位老艺人,收集、整理白家庄村九曲黄河灯阵技艺的文化资料。
白家庄位于榆社县北寨乡东北部,南距县城40华里,西临北寨10华里。出县城北门,沿榆社至北寨乡公路,过北寨、马陵、牛槽沟,向东5华里,就是白家庄。
走进村中央十字街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青砖红瓦、雕梁画栋的“三官阁”,坐东朝西,分上下两截,下截由八层雕琢有序的条石砌就,中间留门洞,可供行走;上截在砖砌十字空心花墙后面为三官庙,庙为单出檐、五檩四椽,悬山顶,一斗二升斗拱。我们在庙阁旁等村长,心想,这个庙阁供奉着哪路神仙呀?这个村子为什么如此信奉他,还为之新修葺了这座崭新的庙阁?
中等身材、面微黑、憨厚、爱笑的村长马上出现了,他和我们一一握手寒暄后就直接带我们去老艺人任凤柱家。
沿着十字街向西走了20多米远,向北转入一条小胡同走10多米,就来到了任凤柱老先生家。
任老高胖的身材,黑黑的面孔,大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得知我们的来意后,他一步一瘸地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四折折叠的纸,一边把纸递到我手中,一边坐到屋子中央的一个高凳子上,津津有味地给我们讲起了白家庄村的九曲黄河灯阵。
从任老的讲述中得知,白家庄村九曲黄河灯阵起源年代未经上代传言,仅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从本村花匠巩守仁口中得知,九曲黄河灯阵是在大清道光十六年从和顺县城传入本村的,距今已有166年的历史。
白家庄村九曲黄河灯阵就来源于村中央十字街口的“三官阁”。根据村中流传下来的石碑可以清晰看到,白家庄的三官阁修建于大清雍正年间,嘉庆年间大重修,2013年村民又对之进行了重建。三官阁里供奉着赐福天官、赦罪地官和解厄水官的彩绘画像。道教奉天、地、水三神,亦叫三官,即天官、地官、水官。三官大帝掌握了天堂、地府、海洋间的一切事项,是极为崇高的神祇。道教中最普遍的说法,认为天官大帝为尧、地官大帝为舜、水官大帝为禹等三位贤君。道教所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就是说三官有对世人、亡魂等有“赐与福份、赦免罪过、解除灾厄”的权能。天官名为上元一品赐福天官,是紫微大帝,隶属玉清境。天官由青黄白三气结成,总主诸天帝王。每逢正月十五日,即下人间,校定人之罪福。故称天官赐福;地官名为中元二品赦罪地官,是清虚大帝,隶属上清境。地官由元洞混灵之气和极黄之精结成,总主五帝五岳诸地神仙。每逢七月十五日,即来人间,校戒罪福,为人赦罪;水官名为下元三品解厄水官,洞阴大帝,隶属玉清境。水官由风泽之气和晨浩之精结成,总主水中诸大神仙。每逢十月十五日,即来人间,校戒罪福,为人消灾。东汉时,张道陵创立天师道,就以祭祀天地水三官,上“三官手书”作为教徒请祷治疾疗病的方法。
每年欢度元宵节,从正月十三至正月十五,白家庄村民就会把三官阁挂满灯笼,打扮一新,祭拜三官并且游九曲黄河灯阵,希望三官赐予福份、赦免罪过、解除灾厄。任老深刻地记忆着,抗日战争爆发后,摆灯阵被迫停止,直到1950年,新中国成立初期(当时任老12岁),翻身做了主人的白家庄村民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激动之情,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又欢天喜地地摆起了九曲黄河灯阵;后因破四旧,白家庄村的这一民间活动被破除,加上了“迷信”的封条,不得再“摆弄”。四十八年后,也就是1997年正月十五,白家庄村尘封已久的、几乎失传的九曲黄河灯阵技艺,在59岁的任老回忆与组织、制作下,又重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九曲黄河阵是古代兵家布下的一种易守难攻的阵式,因其阵像九曲十八弯的黄河而得名。传说九曲黄河阵是武王伐纣时遇到的奇阵。当时武王的兵马被纣王的恶阵吞噬了成千上万,无奈之时,姜子牙上昆仑山请出了道家的祖师爷才将此阵的死门堵死,活门打开。姜子牙得此秘诀之后,武王在伐纣的战争中步步取胜。《封神演义》中曾演绎了这一传说故事:赵公明被姜子牙用钉头七箭书射死之后,他的三个妹妹号称三道姑,即云霄、碧霄、琼霄,为替他报仇,用闻太师的六百大汉摆成一个九曲黄河阵。此阵内藏先天之秘密,生死机关,外按九宫八卦,连环进退,井井有条。人虽不过六百,却胜过百万雄师。九曲曲中无直,曲尽造化之奇,抉尽神仙之秘。三位道姑为报一箭之仇,将玉虚门下的十二位真人,全部用混之金斗压入此阵,最后姜子牙只得上昆仑山请出道教的祖师元始天尊老子才破了此阵,救出了玉虚门下的十二位真人,这就是历史上的九曲黄河阵。
每年的正月十三前,村委会就组织村民开始摆九曲黄河阵。首先选一块一亩见方的平坦地形,再挑选365根一米二长、八九公分粗的木桩。在选好的地面上栽19行木桩,每行19根,一共361根,每根木桩之间的距离为一米。在距木桩行前一米处正中央,栽四根木桩做成彩楼,为灯阵的入口之门。总共栽365根木桩,象征着一年365天,天天平安吉祥。在竖起的每根木桩的上端,放置一个白色的碗,碗里面倒有香油,香油里放一根线绳作为灯芯,这就是民间的香油灯。按着木桩顶端的粗细,在木桩外糊上五颜六色的彩纸,香油灯点亮,就会呈现五颜六色的彩灯。
正月十三晚上,祭拜三官的仪式开始。在一片笙箫唢呐锣鼓的演奏声中,村人给三官供奉上各色的供品,烧香、顶礼膜拜,祈求三官“老人”保佑村里在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秋收时家家户户谷满仓;祈求三官“老人”增福、赐恩,保佑全村男女老少消疾免灾。祭拜仪式结束后,村里19个青壮年手端香油灯,排着队伍走上三官阁,从三官老人前供桌上燃着的香上依次点燃,再排着队伍端着香油灯走下三官阁,在热闹非凡的笙箫唢呐锣鼓声中走向九曲黄河灯阵,把灯放回一行的木桩上;与此同时,另外19人也上三官阁点燃了香油灯,再走向灯阵放到另一行的木桩上……就这样,木桩上的灯都亮了起来,红的、黄的、绿的、紫的……五彩缤纷,灯光映红了全场,亮火辉煌,煞是好看!
九曲黄河灯阵摆好了,接着村民就该游灯阵了。但是这时候,村民们都不敢贸然进入灯阵,怕走不出来,如果走不出来就预示不祥,怕得罪三官“老人”,来年自己或是亲人疾病缠身或遇到意外灾难或庄稼没有好收成。这时,往往是熟识此阵法的老艺人领头,带着吹箫打鼓的一班人先进入灯阵,村民才鱼贯而入,跟着老人游灯阵。村民在灯阵里蜿蜒前行,就如一条长龙在九曲十八弯的黄河里游戏。村民顺利走出灯阵,就表明已经破阵,预示着三官“老人”已经赐福、免灾,来年都会健康平安。于是每个村民都兴高采烈。
在游灯阵的过程中,求儿盼女的人偷偷地“偷走”一盏灯,“藏”在身体的前面,用手护住,做着“藏”的姿势,嘴里偷偷地念道:“‘老人家’,求您赐恩,让送子观音娘娘给我送来孩子吧!送来孩子,我明年一定会回来还愿的,给您‘老人家’送一盏大灯笼!”有身患疾病的人或病人的家属,也会“偷走”一盏灯,祈盼三官老人家增福赐恩,消除病人的疾病……偷灯者走出灯阵后,马上抱着灯离开热闹的人群,从没有灯光的黑暗小路上跑回自己家,放在灶君神位之前。偷灯者许下的愿实现了,那么第二年元宵节的时候必须到三官阁里还愿,当时许下什么必须还什么,而且一盏灯笼是必不可少的。
据说白家庄三官阁里的三官非常灵验,有求必应,所以每当正月里祭拜三官、游灯阵的时候,不仅是全村老少参与,就是附近村民,甚至县城里的人及凡是有所求的人,不管路程的远近,顾不得夜晚的黑暗与寒冷,都会慕名而来。北寨中学有对夫妻,结婚数年膝下无一儿半女,听村人说三官阁里的“老人”非常灵验,有求必应,但是作为掌握丰富科学知识的老师,他们对这件事将信将疑。两三年后他们仍旧没有儿女,于是就抱养了一个女婴。后来听说好多不育夫妇通过祭拜白家庄的三官“老人”,都实现了夙愿,得儿得女,于是在一年的元宵节时就抱着虔诚,从县城来到白家庄,祭拜了三官“老人”,并在游灯阵的时候许愿“偷走”了一盏灯。结果这对夫妇当年就喜得千金。第二年元宵节的时候,夫妻俩高兴地来给三官老人祭拜还愿。白家庄村有个女孩,学习非常刻苦,她希望自己考取高中,将来可以到更高的学府汲取丰富知识,于是在拜祭三官“老人”的时候就祈愿,希望三官“老人”保佑她来年中考取得好成绩。中考过后,她以优异成绩顺利考取榆社高中。在第二年元宵节的时候,她才把自己许愿的事情告诉父母。憨厚节俭的父母立马进城买了一盏漂亮的大灯笼,在元宵节的晚上,高高地挂在了三官阁上。
“今年我们村就没有摆九曲黄河灯阵,因为任老先生春节没在家,在榆次的儿子家过年了,这不刚回来!村里除过他,没有人会摆这个灯阵。村民们今年都觉得这个正月过得冷冷清清的,没有热闹好!”村长说道。“唉!”任老叹气道:“九曲黄河灯阵是老古流传下来的传统技艺,但是现在几乎失传呀。从我记事起,就是由我村的花匠巩守仁做花灯、做彩花、摆灯阵,主持点黄河。后来由他的孩子、孙子。他孙子去世后就由我主持点黄河。我手里有一份灯阵的阵形图纸,这还是当年70多岁的巩守仁的孙子病重的时候托付给我的,嘱咐我千万不能让老祖宗留下的传统技艺失传……唉,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学这个了,我怕等我不在了,白家庄的九曲黄河灯阵的灯就再也点不起来了……”任老连声叹气,愁眉苦脸……“不怕,有我了!”村长马上打保票,“咱们明年元宵节继续摆灯阵,我好好跟您学,一定学会这项传统技艺,不让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失传了!”“那就好!那就好!”任老欣慰地笑着说道。
走出任老的家门,来到村十字街,看着被村民修建一新、威武庄严的三官阁,我也默默地向三官“老人”祈福,期望白家庄九曲黄河灯阵这一民间传统技艺流传下去,越走越远;企盼三官老人有求必应,永褒白家庄村民幸福安康!
作者叙述详实而生动,让读者对这一民间传统技艺有了全面的了解。
文章详细地描写出“三官阁”和九曲黄河灯阵的具体内容和深邃意涵,以及当前所面临的困境,颇有警示意义。
“三官阁”既有尧舜禹三位史前大帝,九曲黄河灯阵又有九宫八卦之妙,当可结合有关历史记载展开来写,便消弭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迷信色彩,文章便会有更高远的历史观、文化观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