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智破知青点被盗案(纪实小说) ——法官手记
失火案结案之后,于书记报我叫到办公室,我以为他高兴要表扬呢,谁知他又给我下了任务,没有一点喜气说:“红中大队一队知识青年点被盗两年没有破案,旗革命委员会知青办公室摧办,公社压力很大,你去蹲点,看能不能搞出点眉目。这回难为你了。破不了不要紧,回来写个报告就行。”
于书记知人善任,他知道我是新手,没有受过刑事侦查专业训练,给了我一个“软”任务。到了一队之后,抽烟把牙熏得焦黄了的李队长,小眼睛上下瞅了我一遍,转而脸上堆起了笑容。我似乎看出了他对我的不信任和处事的老练,寒暄之后他说了难免有些恭维话:“于书记打来电话,说你是大学生,聪明能干,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接着他介绍了全案经过:1970年5月末,知青回天津过春节,知青点没人,也不知什么时候门锁被打开,知青点里面的东西全丢了,连锅碗瓢盆碗筷都不剩。公安局来两次都没破案,这回就看你的了。”
我说:“就这么简单?”
他说“就这么简单,连点线索也没有,这回你来了,凭你的精明,我看差不多能破案。”
我不知道他是称赞我还是别的意思,于是塘塞地说:“落实知识青年政策,上级催得紧,公社不来人蹲点不行。但实在破不了案也不要紧,写个报告递上去就行。”
他听了,一脸和气,说:“也对,公安局都破不了案,咱破不了也不‘坷碜’。你吃住都在队部,保证冻不着饿不着。……”
我原以为农村流动人口少,案子好破,心存一点侥幸。其实不然。我挨户访问,希望感动上帝,提供些蛛丝马迹,但在我一通走访调查以后,得到的回答不是不晓得就是不知道。也难怪,村中住几十年,村民之间大都是亲戚嘛,互相包屁是有可能的。然而有的社员对贼气愤,却提不出线索。也许上帝垂怜我的诚心,应了‘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句话’,在走访村民的过程中,我无意中发现张家酱缸是用旧海军衫盖的。我眼睛一亮,除知识青年外,农村社员极少有穿海军衫的,莫非……?我不能把心中想的告诉任何人,包括李队长。只要走露一点信息,计划全泡汤。失火案告诉我,农民虽憨厚,但涉及亲属朋友利益心眼儿很诡秘呢。
我决定走一招“险棋”,晚上召开群众大会。公安特派员虽然只是个股级小干部,但受公社和公安局双层领导,挎上枪,很有权威呢。会前我动员积极分子发言一定表达出愤怒,要动员盗窃者投案自首,别存侥幸。一部分积极分子要表示一定要破案,不能再人人被怀疑、人人穿贼皮子了。有积极分子问我,是否有证据了,我说“燕过还有影呢”来鼓舞大家。大会开得真热闹,发言很踊跃、会场里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因为家家有人到会,积极分子超乎了我事先布置发言:“宣布贼就在会上,别装蒜了。你让大家都穿贼皮子,就是敌人!……”紧接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口号震耳欲聋,差点把房盖掀起来。我看已造成很大政治压力,怕收不住口,便在高潮时宣布散会,并警示说夜十二点前投案,保证“从宽处理,否则严惩不贷”。
回到住处已经十点半,李队长问我:“能有人投案吗?”我说“不还没到十二点嘛。”李队长很知趣,东拉西扯和我谈起了村中风流韵事,不知不觉在嘻嘻哈哈中已经过了十一点半了,他再也沉不住气了,说“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指了指墙上滴滴答答的挂钟说:“还差三十分钟呢。”他没了底气,说:“要是有人投案,我给你请功,杀羊吃手把肉,喝羊汤,庆贺庆贺!”
话音刚落,有人敲窗户:“李队长出来一趟。”
“等一下。”李回答完一面下炕一面小声对着我说:“难道是他——辛万金?”
我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李队长回来,一进门拍着大腿指着我说:“你真神了……”
我正迟疑中,李队长说:“不是他,他替别人投案。”
“神了……他替王子虎投案。”
“王子虎不是主犯,主犯一定是他的舅舅龚全,”我胸有成竹地说。
“太神了,你是不是心里有谱了?咋不早告诉我呢?”他又问,“下一步咋办?”
我说:“赶紧派两个民兵拿着我的信找于书记汇报一下,把在公社出民工的龚全带回来,希望他以投案的名义回一队,把赃物交出来,争取从宽。”
李心领神会,把民兵派出去了,我和他连夜找王子虎做投案笔录,起获赃物。但王子虎不知大部分贵重赃物去向,只好等龚全消息。
清晨五点民兵押龚全回来,谁知他又臭又硬,把他外甥点出来了他也死不承认,气的民兵要打他;我连忙制止。李队长苦口婆心把我给他创造自首条件从宽处理的用意讲了几遍,他这才彻底交代。原来他利用天津青年回家过春节之机,和外甥撬门别锁,把知青点偷了个净光:军大衣、毛衣、被褥、手电筒、碗筷等等,共价值八百八十元。(相当于大学生二十个月实习工资)论罪应当判刑,但考虑到知青在“挖肃”运动中的过火行为给许多社员带来损害,其盗窃目的是报复,主观动机不甚恶劣,并全部按新的赔了知情,知情满意,又写了不要求判刑书,考虑到他家还有一个眼神不好的老妈和腿瘸的老爹,一旦把他判了刑,就得生产队养活,公社研究决定“不给于刑事处分,交群众监督改造”,结果皆大欢喜。社员和天津知识青年和好如初,农业生产不受任何影响,当年获得少见的大丰收。
事后,李队长几次问我:“公安局两年没破案,你怎么三天就破了,有什么神法?”我没告诉他用“拍山震虎”的方法破的案,也没告诉他我看见龚家用知青才有的破海军衫盖酱缸时,就知道他家和案子有关系。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那句老话:“雁过还留声呢。”
我的保持点神秘感,不能泄露天机,否则下次就不灵了。
不过李队长是个守信用的人,事后也真的杀了羊为我”庆功“,那次的手把肉和羊汤那么香,那么有滋味,至今不能忘怀。
你写的五青年在援藏路上遇暴风雪牺牲情节,我看了真流泪了。文学意味浓,感人至深,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