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多少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爱交给他
　　 只为那一声爸妈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盐半辈子
　　 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1
　　 腊月二十九，春节假期第一天，早早起床，开始了年终彻底大扫除的工作。三口人的脏衣服找出来丢进了洗衣机，换下两个卧室的床单，被罩，卸下不太脏的窗帘，沙发巾……洗衣机隆隆地转动着，我也开始收拾杂物，擦擦抹抹。卧室、客厅、厨房……好在平时卫生做得还算彻底，没有什么卫生死角，可100平的房子全部擦一遍，也不是轻松的，等家务全做完，已经日落西山，我也累得腰酸背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看着整洁的家，我神思恍惚，时间都去哪儿了？柴米油盐，洗衣做饭，白天工作晚上带孩子，还没有好好享受生活的悠闲，我就渐渐老了。
　　 华灯初上的时候。下楼买了纸钱来到十字路口，爹妈一份，哥哥一份，大爷大娘一份，一边点燃纸钱，一边念叨：爹妈，大爷大娘，我给你们送钱来了。话没说完，声音哽咽，泪就扑簌簌流出来。
　　 我是父母最小的孩子，最恋爹妈，陪伴父母的时间最短。小时候，父母宠我爱我，姐姐跟哥也一样疼着我，父亲没了之后，母亲为我放弃了再嫁，和我相依为命，给我守着一个温暖的家。放学归来，母亲会顶着月光站在村口的桥头将我守望，冬日的早晨，母亲会早早从温暖的被窝爬起，去冻手冻脚的厨房给我做早饭，母亲缝人便说：我老闺女不容易，这学上得辛苦，顶着星星走，戴着月亮回。
　　 父亲叔伯兄弟六个，四个大爷中，四大爷对我最好，大爷总是不苟言笑，小时候很怕他，不只是因为他在城里某局做领导，大爷身上还透着军人的威严。大爷早年毕业于黄埔军校，四九年春天随部队起义，后来响应保家卫国、抗美援朝的号召加入志愿军，随部队赴朝作战，这一去就是八年音信皆无，后来爷爷领着大娘把大爷从大城市拽回家乡小县。中学时，我几乎就吃住在大爷家。
　　 大爷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个他不在家那八年大娘抱养的女儿，三个哥哥和这个姐姐都已经结婚。那几年，大爷大娘对我如亲生一般，一日三餐，大娘不但要照顾两个孙子的口味，还要兼济我的营养，晚上大娘大爷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总是把电视的音量开到最小，家务活更是不让我沾手，偶尔我要洗碗，大娘都会抢过去。大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都会避开我，怕我多心。
　　 大爷对我更是无微不至，去外地上学的那几年，大爷退休又被返聘，每次开学，前一天晚上大娘会给我拿一些生活费，早晨去车站，大爷会借口晨练等在我必经的路口，偷偷再塞给我一点私房钱。每次放假，大爷会打发同住的哥嫂去车站接我，大娘算准我到家的时间，让我一进家门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大爷早早地烧好了洗澡水。冬天的时候把被褥给我放好，夜里还要过来看我冷不冷，给我掖掖被角。大爷家有我自己的房间，记得有一年二大爷家的姐姐在大爷家住了几天，我要放假的时候，大爷说：你走吧，去你闺女家住，我老闺女要回来了，没你住的地方了。弄得姐姐很生气，说大爷偏心，一样的侄女不一样的待遇……大爷大娘的好我一直铭记心上，只是再也没有报答的机会了。
　　 泪眼朦胧中，爹妈苍老的容颜，大爷大娘慈爱的笑容，还有伏在哥哥宽厚后背上的我，都在渐渐熄灭的火光里隐去，时间都去哪儿了？我还没有充分享受承欢膝下的幸福他们就已经不在了。
　　
　　 2
　　 大年三十，简单地吃了早饭，把晾干的衣物收好，老公二哥的电话就打过来催我们早点过去。带上要拿的东西匆匆下楼赶去婆家。好在高速车不多，很顺畅，到了那座小城，敲开婆婆家的门，二哥一家带着前一天来他家的女儿已经到了。我和老公换下衣服，钻进厨房，开始张罗着午饭，食物很丰盛，地上的，地下的，海里的，山里的，都全了，这都是哥嫂拿来的，婆婆有个好儿子。
　　 两个孩子，女儿和比她大八个月的小哥哥是家里的一道风景，女儿肤色不白，却高挑秀气，夫家的侄儿，胖胖乎乎，白白净净，稳重憨厚，女儿想哥哥，新年前一天就到了二伯家。小哥哥还真有哥哥的样子，主动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妹妹，自己则住到客厅的沙发上，去超市也是挑妹妹爱吃的东西买，妹妹要是玩手机他肯定不抢，还承诺高考后给妹妹补习物理。小兄妹俩的调侃也让我们忍俊不住，女儿跟哥哥说：班上有一高个女同学，是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美女，可以介绍给哥哥当女朋友，问哥哥有没有想法。哥哥的回答是：等我上大学滴！我们都笑女儿：还挺挂着哥哥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姑娘得给哥哥划拉来。兄妹俩一起点头，然后大笑。
　　 看着长得快要有我高的女儿，嘴角已经长出淡淡绒毛的侄儿，我神思恍惚，时间都去哪儿了？曾经是那么地盼着孩子长大，却没想到，长大后我就老了，记忆中的小脚丫，肉嘟嘟小嘴巴的娃娃已长成阳光少年，我也从青葱年华走过满树枝桠。
　　 3
　　 初一中午一过，我便张罗着回家，婆婆急恼恼地不让走，非要我们住几天，我也看出婆婆是真心留我们，想让我们多吃点好吃的。只是，怕荒废了女儿的学习，只得驳了老人的好意，执意回到家中。
　　 接下来的时间，我几乎足不出户，在家陪孩子，心里有着淡淡的伤感，怕上街遇到携夫带子喜气洋洋回娘家看父母的女子，朋友说，过个年累个半死，他还没有体会到，有时候累也是一种幸福。
　　 初六，侄儿请我们去他家吃饭。老妈去世后，侄儿俨然一副我们娘家人的派头，常以当家人自居。席间，侄儿跟我们这几个姑姑说：我这儿就是你们的娘家，以后你们谁受了委屈，哪都不要去，就回我这儿来，我没能力提供锦衣玉食的富贵，却可以给你们粗茶淡饭的安稳。话虽不多，却暖着我们的心。侄儿的那句“我心疼你们！”，让我唏嘘了多少回！
　　 依稀旧时光，给小我十岁的侄儿洗尿布，洗衣服，辅导功课，偶尔讲了几遍还不明白我就会拧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我掐死你得了”，侄儿龇牙咧嘴陪着笑，背地里跟奶奶抱怨：“老姑给小亮（邻居家的孩子）讲题从来不发脾气，比对我好多了。”尽管如此，侄儿放学回家问奶奶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姑呢？”；陪他打扑克，下象棋，为了让我陪他玩，侄儿常常是把棋盘摆好，然后好言好语求我，有时候不懂规则的我会让“象”越过楚河汉界去杀敌，侄儿不敢怒更不敢言，任我胡来，生怕我说不玩了……我上班后，每个假期侄儿都会嚷着“想老姑了”来我的住处陪我几天……
　　 这些仿佛还是昨天，可是侄儿已经是警队的副大队长了，是丈夫，也是父亲了，我神思恍惚，时间都去哪儿了？我还没有好好感受一起成长的快乐，怎么转眼就都老了？
　　 4
　　 钱花光了，假也休完了，该上班了。
　　 早上，吃完饭，对着镜子修饰自己的那张脸。怎么了，自己那双大大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如漆的眸光也失去了神采，原本光洁的额头有细纹若隐若现，皮肤虽然细腻，可是已经没有了光泽，缺少了红润，头发干枯稀疏，那往昔的风采呢?曾经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衬衫，素淡简约，一头长发或扎、或绾、或披。就那么不施粉黛，不涂蔻丹，一身清清爽爽的打扮，在青春的岁月里随意行走。曾经一条艳丽的波西米亚长裙，素色小背心，高挑的身材，甜美的笑容，明眸善睐，顾盼生姿，也算风情万种，而如今，不描不画，哪还敢出门？
　　 对着镜子，我神思恍惚，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享受年轻的美好，青春就已经逝去了。
　　 5
　　 时间都去哪儿了，在柴米油盐生活的琐碎中，在父母期盼、牵挂中，在孩子不经意的成长中，让流年悄悄带走了。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我们等待？珍惜吧，常回家看看，帮妈妈洗洗碗给爸爸揉揉肩，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承欢膝下？陪陪孩子吧，因为孩子转眼间就会长大，善待自己吧，因为属于我们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
　　 时间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