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风居住的巷子 (散文)
那条巷子不长也不短,有些杂,还有些闹腾。每次从这里经过,总能感受不一样的层次与变迁:小型的发廊;米粉店;蒸笼上冒出的包子味;洗车时车身上粘连的泡泡;旧书架上的灰尘以及水果店里透出的馨香……走出巷子回头时,我又感觉到自己刚刚从某个电影中的片花里穿梭而过。
然而,不变的是穿巷而过的风,以及那灯起灯灭的光阴,记录着一段又一段的传说,刻印着曾经的过往。一年四季流传在碎语当中的人物从理发师开始。
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小巷子里的一家理发店突然着火。火势迅速蔓延而凶猛,喧哗声夹着哭声与尖叫在夜空中荡漾,真是风声鹤唳叫人害怕。俄倾,消防车的鸣笛声又荡了起来,整个小巷片区都惊心动魄。好在扑救及时,但理发店早已成了一副黑黑的空架子。居民们都围着议论,而我,只听出了是矮子的店面。
其实,小巷子一度因矮子而闻名遐迩。据说他理的平头,不管是方的还是圆的都是超一流的手艺。往往理的人多了要排起长龙,所以,为了避嫌一夜暴富,他就规定一天只理十五个人的头发,先到者先理,且价格昂贵。
于我这个工薪阶层来说,理发并没有什么讲究,只是偶然一次误闯入了矮子的“庙宇宝刹”。“您好,要理什么发?”店内一位年青的小姐热情地招呼我。“平头”我不假思索地说。“哦,那让我看看。”小姐察看了一下休闲处的等候人群,“可以,您稍等。”约莫二十分钟过后,我坐在了指定的镜子面前,一位矮个的瘦削脸小眼睛的男人为我绑好了胸前的围裙。然后微笑着叫我洗一下头,之后我又坐回镜子前,他先拿吹风机迅速地替我把头发吹干,再一手拿剪一手持刀,在我的头上横竖几下子,一个头型就出来了,真是一气呵成,且手法轻柔,让你在不知觉当中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刮两颊的碎发时,又让你在酥痒之间徘徊。末了,他又拿起吹风机将你头上、颈间以及身上的碎发吹掉,让你干干净净地出门。付钱时我脱口而出了一句:“这么贵啊!”随之,那位招呼我的小姐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你是最后一位哟!”
回到家,我有些不悦地告诉妻子说:“我被人宰了。”
妻子笑道:“你啊,矮子店都进啊,那里都是老板和白领去的地方,还说人家宰了你。”
我有些执拗:“怎么了,我也是顾客啊。”
妻子道:“那的服务如何?”
我思索了一下,道:“呃,还真不一样:理发时的工具没有发出一点吱的声音;怎么干净地进去又怎么干净地出来;看似慢条斯理的理发动作,却显出技艺高超的轻与柔来。”
妻子又追问了一句:“值吧?”
我傻笑道:“就一心理作用。”
之后,就有嫉妒之人说矮子黑心肠,暴富之类的。而今矮子理发店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了个精光,于他的流言蜚语也随之消失殆尽。于我,矮子理发店的消失并无妨碍。我一如既往地在琴琴理发店内理发。
琴琴理发店是由一位排骨精似的名叫素琴的老女人经营。她整个人就像小巷子里来去的风一样行踪不定。我总疑心一场大风能把她刮倒。她总是忙碌,店门一会儿关一会儿又开,好在顾客多是小巷子里的老人与小孩子,抑或是民工,有等她开门的时间。她理发时喜好快刀斩乱麻,嘴里的碎言碎语如那剃刀的吱吱响声一样响个不停,尽说些家里长屋里短。修边幅时看人而异,有时干脆马虎了事。
一次,我与她在路上不期而遇。寒暄几句后,她叫我去理发。她将破旧的自行车往店门墙边一靠,快速地将一看就到底的店门打开。我刚落座,她就絮叨上了,“我这几天没有生意,清淡得很。一个月下来还没有我去当酒店里的清洁工挣得多。”我笑了笑并没有作答。这时,又来了两个老人要求理发。而她又噼里啪啦地说开了,“还是你好,贵人啊,帮我带来生意,贵人贵人!”我又是笑了笑。末了,我不洗头就离开了,想让她多理几个发。
素琴的理发与矮子不一样,她快而简,矮子细而严,应该说诠释了两种不同的人生风格。不过,也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能容忍素琴的马虎,而去责备矮子的“昂贵”。他们俩都是小巷子里流年的光景,都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感知着世间的冷暖。其实,白领也罢,工薪阶层也罢,都不同程度地迎合了小巷子里透过的风,霎时冷霎时暖。冷的,掉进了人世的沧桑,如那场无情的大火;暖的,捂进了人间的心田,如我的大度。
只是,风居住的巷子,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