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血色记忆(散文) ——访社城镇圪麻洼、西河村
生怕迟到,耽误大家的时间,参加采风活动者都早早提前来到集中的地方,因此没到集中的时间,我们就坐车出发了。
【圪麻洼里“鬼”吃人】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过后,右拐驶过一座桥,便来到距公路只有百米远的圪麻洼村。据《榆社县志》记载:圪麻洼,原名蛤蟆凹,后人更名“圪麻洼”。
下车后,见一位60多岁的村民从桥上走来,我连忙上前问道:“大爷,您吃过早饭了?”“嗯,吃过了。你们是干什么的?”大爷问我。“我们想来看一看你们的村子,想了解一下有关你们村的故事传说或是抗战时候的故事。”我连忙解释道。大爷笑着说:“故事传说倒是没有听说过,但是听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在村子后面的山上寨湾,有一次日本鬼子包围了咱们八路军战士,双方在山上可就好打。听说后来八路军伤亡太重,子弹也不多了,就从山上转移了。过后,俺们村人上寨湾找到牺牲的战士。哎,他们太恓惶了,都是些年轻娃子。有的从衣服口袋上找到了他们的名字、籍贯,有的什么也没有找到……村民们把他们都埋在了寨湾上。恓惶了呀,都是父母生父母养,死了连甚时候死、死到哪里都不知道,连尸骨都见不上!这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呀……前年社城镇修建了烈士陵园,就把这些战士的尸骨都重新埋到烈士陵园了!”
这时有个骑摩托车的中年男子过来停下,知道我的来意后,非常激动,说:“俺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是西河村的。俺四爷和俺岳父都是抗战时参军打日本鬼子的。”他一边说一边摘下了眼镜和头盔,“俺四爷那时候还小,就参军了。走的时候,问家里要一毛钱。俺奶奶哭着说,家里一分钱也没有,再说你去部队了,有吃有喝有穿,要钱干甚呢!四爷非常委屈,哭着跟上部队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抗战胜利后,上面通知家里人说俺四爷失踪了。哎,失踪了?肯定是牺牲了。要是还活着,他能不回来?他能忘了他的爹娘亲人?俺们去年还去县民政局查过,有俺四爷的名字籍贯、参军时间和地址,记载同样是失踪。哎,像俺四爷这样的人,别说全中国,就是全榆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俺岳父张二小,十年前去世了,他的事情,俺婆姨比俺清楚。你要是去西河,就找她,让她给你讲一讲。”说着,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你去西河了就给俺打电话,俺让俺婆姨出来接你!”
告别了中年男子和大爷,我一个人站在桥上,桥下河水潺潺,大风刮来,寒意阵阵。
顺着村子的一条马路拐到靠山的村中央,见一位老大爷正在半坡上晒太阳,我连忙走过去和他攀谈,得知他叫田玉文,今年78岁。我说明来意后,他说:“哎,那时候可苦了!俺那时候还小,六七岁刚能记事,但是那时候的苦和日本鬼子的残忍俺这辈子也忘不了!俺们村正在大路边上,是个交通要道。每次不论是从太谷、和顺县方向出来‘扫荡’的鬼子,还是从榆社县城方向来的鬼子,俺们村是必经之路,每次都遭到烧杀抢掠。那时候谁还敢睡懒觉?穿的衣服哪里像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夏天就是一件单褂子、单裤子,冬天就是一件棉裤子棉衣。晚上睡觉脱下的衣服,就放在自己枕头边。每当听到村里站岗放哨的人喊鬼子来了,俺们大人、小孩赶紧穿上衣服就跑出去了,甚也顾不上拿。从榆社县城方向来鬼子了,俺们就黑灯瞎火往北面的深山上跑;要是太谷、和顺方向的来了,俺们就往西面的深山沟里逃……哎,活下来就是万幸呀!”田大爷感叹道,“白天还好些,晚上深一脚浅一脚,有人常常慌乱中掉下山沟。俺们跑的时候,每个人身上带一个小布袋,就挎在肩上,里面装的是炒面,黑豆炒面。藏到山里也不敢点火,一点火,日本人就发现了。连水也没有,俺们就是干吃炒面。有时候鬼子住进村里好几天都不走,白天去别的村‘扫荡’,晚上又回来住。俺们好几天就躲在山里,大人还好些,扛得住,小孩子饿得哇哇哭,大人赶紧捂住小孩子的嘴,哭都不敢让哭……”大爷一边说,一边擦去脸上的眼泪。“那年秋天鬼子来‘扫荡’,大人们正在仓里打谷,俺们小孩子在仓边上耍,听到消息,顾不上谷子,大人、孩子赶紧跑。等鬼子走后,俺们回到村子,仓里的两个扇车被烧掉了,谷子被拿走了许多,拿不走的,堆起来都给烧了,这可是一村人一冬的粮食啊,急得全村人直哭。还有一次,俺们村的村长、农会主席,还有两个党员,被日本鬼子抓住,五花大绑绑到菜疙瘩山上给枪毙了……哎,日本鬼子太残忍了,杀人不眨眼……那时候的日子和现在比起来,真是没法比呀,就是人们说的地狱和天堂!我活到现在,算是有福的人呀!”
告别了田大爷,我们坐车驶往西河村。
【西河村的血泪史】
西河村也在公路的右侧,在圪麻洼村的南面,相距只有五里路,也是交通要道。
过桥进入西河村,整个村坐落在山前一块开阔、平坦的土地上,房子全是整齐的红砖红瓦的新房子。村子中央一块宽阔的篮球场,场地的边上放着各种健身器材,三两个老人带着两三个小孩在健身器材上玩耍;一个老年妇女手拎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花布包,坐在篮球场边上的候车亭子里的木凳上,正等着进县城的公交车;对面马路旁,一株小桃树桃红的花蕾缀满枝头,都已经笑得裂开了嘴,好像在等候春风的命令,只要接到命令就会立马舒展开自己的筋骨,献给春天一树的花海;桃树下,三五个婆姨在聊天……看着这祥和美丽的景象,我真是不忍心揭开这闲适的村庄在战火纷飞岁月里的累累伤疤……
我们向那几个聊天的婆姨打听仔细,就直接去了张二小女儿张秀清家。他丈夫已经和她通过电话了,已经得知我们的来意。张秀清一边哭一边说,给我们讲述了西河村的血泪史和父亲的故事。
西河村,是抗战时期人民抗日政府命名的一个大编村,它是由太平庄、爬西坡、柳树沟、小崖坡村四个紧挨着的自然村组成的。后来这个村名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在抗战时期,西河村还出过一个县长,在呼和浩特市当县长,他家大门上插着国民党的旗帜。还有一个大财主,因其欺压百姓,被人们称为“五阎王”。
太平庄村村边紧挨小河,隔着小河就是南通北达的大马路。在河边上,有家旅店。抗战初期,一天夜里,100多名日本鬼子从榆社县城回太谷县经西河村,就住在了太平庄的旅店里。半夜,村共产党员带领村民兵,把旅店放火烧了。鬼子烧杀掠抢耀武扬威惯了,仗着手里有枪,全然没有把老百姓放在眼里,全在酣睡。因此,一把大火把鬼子都给烧死了。第二天,太谷县城的鬼子马上赶来,兽性大发,对太平庄村民大肆枪杀。由于叛徒告密,太平庄村农会主席温六元及他的母亲被抓来了,他的三哥躲起来也被找到抓来。温六元被鬼子带到尖疙瘩山上用枪打死;三哥被当场用刺刀挑死;可怜的母亲被残忍的鬼子用绳子绑在一个门板上,在她身上和门板上浇上汽油,点火活活烧死!鬼子又抓来12个村民,五花大绑到村鳌的垴。鬼子把他们排成一排,残忍地用刺刀一刀一刀刺死后,再一脚踹到山崖下……温六元一家人只留下了20多岁的婆姨、三岁的女儿和只有40天的儿子……
1940年,“百团大战”的时候,我八路军和鬼子在太平庄激战了三天三夜。村民们都躲在远处高山的山洞里,枪炮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最终八路军取得了胜利,不仅消灭了大量鬼子,而且缴获了许多战利品。村民们听说消灭了鬼子,都高兴地跑回了村里!
张二小刚刚年满18岁,就报名参加了八路军。每次战斗都非常勇敢,很快就被提为班长。部队打仗经常急行军,常常是一个晚上就步行240多里的路程。一次部队休整,张二小带领一个班的战士站岗放哨,及时发现了日本鬼子,部队转移及时,无一人伤亡。张二小因此被提升为山西野战旅28团某排排长。一次,在攻打阳泉地区的白秀城时,他大腿、屁股受重伤,在迎驾庄村的我后方医院脱离生命危险后,被沿线村落的民兵一个村接着一个村地从山上送回西河村,从此终身残疾……
离开西河村,我们的心情非常沉重。日寇侵占榆社,铁蹄所至,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据记载,侵害村庄146个,杀害群众1472人,抢掠粮食50616石,烧毁房屋44185间,抢走牲畜86479头,掠夺财物无数,制造惨案190起。抗日战争胜利70年过去了,但当年的亲历者、目击者、知情者和受害者的亲属朋友,对日寇的烧杀惨状记忆犹新。句句血,声声泪,用血火铁证,倾诉了日本帝国主义对榆社人民造成的空前劫难,更是对日本当年惨无人道的侵华行径的无情控诉!
今天,我们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时候,就是要牢记历史、不忘过去、珍爱和平、开创未来!就是要继续发扬抗战精神、发扬太行精神、发扬榆社精神,与时俱进,奋发努力,为把这块用革命烈士鲜血换来的土地,建设成为繁荣富强的小康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问候青叶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