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垂钓随想(散文)
虽然不喜欢亲自守在水边垂钓,但是我却很喜欢凝神注目水边垂钓的情景。不论是在浪涛滚滚的河畔,还是在轻轻泛起涟漪的池塘边,一竿昂然横在水上,倒影映入水面。这样水边垂钓的情景都仿佛特别耐看,令人遐想无限,回味无尽。
很多垂钓者都谈过对垂钓的看法。垂钓是一种娱乐,一种休闲,看着大自然的美景还可以修身养性。这些似乎和我并无关系,可垂钓的情景,多年来我一直看不厌。
煦暖的春风宛如耳边轻轻的絮语,温柔地陪伴在身边。碧蓝碧蓝的天空仿佛用洁白无暇的雪花擦洗过了一样,蓝得无暇,蓝得令人心醉。几缕白云仿佛雪花的精魂在空中自由地飘逸,轻盈自在。艳丽的阳光无私地铺洒在生机盎然的大地上,水边是一株,或者几株以致成片的柳林。微风过处,一阵阵淡淡的青草的清新味儿和着泥土的腥香,扑面而来;杨柳依依,宛如九天凌霄殿里的仙女们穿着碧绿的衣裙,应和着春天优美的旋律在翩翩起舞。低飞的燕子带着秀丽灵巧的剪刀,优雅的穿过绿色的丝绦,或者掠过婆娑起舞的柳林。柳林里不时闪现出秀丽精致的柳絮。美丽的黄莺不时在林子里舒展开嘹亮的歌喉,一声声地唱出婉转的曲子。岸边一望无际的草地,绿茵茵的好似一块巨大的绿毯,一直蔓延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远方。正在疯长的草地上,各种颜色的小花绽开美丽的笑脸,轻轻地歌唱。玲珑轻巧的小蝴蝶翩翩其间,点缀着眼前无边的春色。
在这样的情境中,水边静静地伸出一根修长苗条的长竿,往顶端越来越细小柔韧,微微地弯着腰、低着头,仿佛致敬似的横卧在水面上。若有若无的银丝悄悄地延伸到朦朦胧胧的水里,仿佛悄悄地进入了另一个精彩的世界,也把人们的心思引向了水底神秘的世界。岸边静静的身影宛如一尊凝重的雕塑,草帽下一张平静如水的脸上,洋溢着无限的自由轻松;似睁似闭的双目透出温和期待的光,似乎紧紧地系在水面上若有若无的浮漂子上。
这样的情景,看似在垂钓,其实更加像是融入了美妙的春光,静静地享受着无边的春色。
火热的南风吹得正盛的日子里,水边的草地更加茂盛。各种各样的绿草无不舒展开柔美妙曼的身体,激情洋溢地拥在周围。五彩斑斓的蜻蜓,自由自在地穿行其中。原来开花的地方,大多生出了青红不等的果实,很多虽然不能食用,但是红红绿绿地点缀在半人高的绿草丛里,同样引人注目,惹人怜爱。水里的水温升高了,各种各样的鱼儿也更加活跃。此时,垂竿水边,激荡在火热强劲的南风里,钓竿、丝线时而轻轻晃动,明亮的丝线更加显得若有若无、隐隐约约。兴趣浓时甚至卷起裤脚站在水里,更有一种难得的惬意。
在便引诗情到碧霄的金秋,金风送爽,阳光灿烂。成熟的凝重铺满了金色的大地,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垂竿水边,湛蓝的天空倒映在水里,白云在轻轻飘动,大雁排着整齐的队伍翩然南飞。在明亮艳丽的朝阳里,或者壮观绚丽的夕阳下,静静的水面伸出苗条的钓竿,一动不动地静静立着。一幅秋水独钓的画面,顷刻便赫然眼前。
既令人敬佩赞叹,又让人心生畏惧之情的大概是冬季垂钓。唐朝文学家柳宗元在《江雪》一诗中描绘:“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样性格孤傲的人士,宁愿在漫天飞雪的冰天雪地里寒江独钓,也不向世俗低头服输,这种精神品质谁不敬仰?寒江独钓的画面,谁不凝神注目、无限欣赏?
曾细致地倾听负有盛名的垂钓者说过心得,垂钓看起来似乎很寂寞,但这就是在陶冶一个人的品格情操,培养一个人耐心的习惯和坚韧的性格。垂钓水边,往往大半天也很少看到浮漂子晃动。可就是极少出现的浮漂子一闪一动,那才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仿佛生活中经过了漫长的等待,让自己心动心跳、渴望已久的机会终于出现在眼前。这样的时刻,谁不激动无比?喜欢垂钓的人,在垂钓的时候,常常觉得是一种心灵的享受。别人看着垂钓的人一年四季时常静静地站在火热的阳光下,夏天遇到突然下暴雨时常常淋雨,往往会觉得垂钓很辛苦,甚至说有些不值得。其实这是不懂得真正的垂钓,而且也显得太功利了。这也许就像生活中有的人喜欢喝酒。不喜欢喝酒的人喝了一口就会觉得十分辛辣,十分呛人。喜欢喝酒的人仍然觉得辛辣、呛口,但是发自内心喜欢这样的感觉。垂钓其实也就是在寻找一种自己喜欢的感觉,或者叫做寻找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吧!至于能不能钓到鱼,钓到多少,并不是最关心的。
听罢此言,静静地沉思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出上古时期西周的开国功臣、军师丞相姜子牙的几句诗:“短竿长线守蟠溪,这个机关哪个知?只钓当朝君于臣,何尝意在水中鱼。”这位融神话传奇、历史真实于一身的人物在三千多年前就赋予了河边垂钓以独特的意蕴、独特的含义。想想这位大器晚成的老先生在生活无着、妻子带着满腹怨恨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时,这位老先生的心里肯定是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但是这位耄耋之龄的老先生竟然能够坦然相对,来到渭水边执起钓竿,可偏偏又作出令人费解的举动,短竿长线没有钓钩,而且还离水面三尺三,做起了渔翁。一副心闲气静、不急不躁的样子,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出现,机会的来临。最终机会来临,姜老先生随着闻讯而来、求贤若渴的周文王进了朝廷,做了军师丞相,终于修成正果。三千多年前的姜子牙老先生就悟出了垂钓的玄妙,似乎并不在真的钓鱼;其实是通过垂钓的手段,钓到了军师丞相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达到了自己人生的奋斗目标。
无独有偶,近代也有一位同样的人,在垂钓河边的时候,等到了梦寐以求的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个人就是中国近代历史上风云一时的民国大总统、洪宪皇帝袁世凯。袁世凯到水边垂钓似乎和姜子牙一样,都是迫于无奈、无法可想。不过,姜子牙是贫困潦倒、生活无着。袁世凯是衣食无忧,政治斗争的失势使他万般无奈,难舍难分。想当时的袁世凯居于内阁,位高权重;一手亲训的北洋军,虎视眈眈。这样的人物怎么不让当权者产生“主少国疑”的恐惧?于是乎,微不足道的足疾,让袁世凯走下了权力的巅峰。都说虎死不倒威,况且袁世凯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患了足疾被勒令还乡的袁世凯却没有老老实实地回归老家项城,而是留在了直隶和河南交界、四通八达的彰德,在洹上村做了一名似乎名副其实的渔翁,号曰“洹上钓叟”,每天大模大样地带着斗笠,披上蓑衣,静静地蹲坐在水边,以垂钓为乐。渔翁之意似乎不在朝廷,在乎山水之间也。其实这些都是袁世凯做给别人看的,确切地说是做给摄政王载沣看的。最终这位以退为进的奸雄,三年后在风雨飘摇的满清王朝千呼万唤中始出来,但是却未犹抱琵琶半遮面,大摇大摆、昂首阔步地走进了离别仅仅三年的朝堂,主宰了王朝的命运。三年洹上垂钓的蛰伏,换来了对风雨飘摇王朝命运的宰割。
不过,与流芳千古的姜子牙不同,袁世凯最终遗臭万年。
同样也是水边垂钓,但是与姜子牙、袁世凯垂钓不同的还有一位非常聪明的才子,即明初年仅二十一岁就中了进士的著名才子解缙。这位才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头脑自然异常灵活。据说某次与皇帝朱元璋一同在水边垂钓时,不知因为何故,解学士这天的运气真是超于寻常、出乎意料的好。一会儿钓上一条,一会儿提起鱼竿,线端的钩子上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在拼命挣扎。直乐得解学士喜上眉梢,如坐春风。得意洋洋之际却猛然发觉不妙,万乘之尊的皇帝大人一条也没钓到,阴沉着的脸上仿佛瞬间就要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心惊肉跳的解学士立即开动脑筋、急中生智,瞬间吟诗一首:“数尺丝纶落水中,金钩抛去永无踪。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不愧为明初才子,只言片语之间,轻轻松松地化解了自身灭顶之灾,还讨得了万岁君王龙颜大悦。不过这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行为,终究为人不齿。这位自恃才高、机变神速,却无治国安邦本领的才子一直命运多舛,年仅四十八岁即死于非命。令人嗟叹惋惜的同时,也深为其品行不高而生厌恶之情。
由此可见,垂钓不只是娱乐、消闲,以及磨练培养一个人心性品行。垂钓的时候,还可以清清楚楚地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性情操守。上面说的姜子牙,袁世凯、解缙就是此流。垂钓也是这些人做事情的一种手段。
不过,我等皆是无名之辈,肯定不会和姜、袁等人所做的惊天动地、改朝换代的大事情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对于水边垂钓,我仍然一直很喜欢观看。我最喜欢的是凝神注目秋水垂钓的情景。
春天的野外温馨迷人,不知不觉之中,人们很容易就沉醉其中。但是,春天正是万物萌芽、生物孕育培养下一代的时候。钓起一条腹内饱满的大鱼,其实就是残酷地虐杀无数的下一代。春季垂钓似乎残忍了一些。火热的夏季,热浪滚滚,垂钓水边虽然时时可得一丝丝凉爽,然而终究炙热难耐。况且,夏季也是水里的鱼儿们生长最快、但是尚未完全长大的季节。此时垂钓,与己与物,皆无两便之感。严寒的冬季垂钓水上,与寒冰作伴,与四面袭来的寒风飞雪为邻,这样的情景似乎过于清奇峭刻,难于容人。
金秋时节,各种鱼儿已经基本生长成熟,养得膘肥体壮。况且,艳阳高照,白云飘逸,天高云淡,水天开阔,令人一见顿时心旷神怡,爽心悦目。西风送爽,金菊飘香,天地之间万物都染上了成熟的凝重。在平静的秋水旁边,执一根修长的钓竿,静静地立在水边,看着翩飞在身旁的黄叶优雅地舞蹈,仰望着南飞的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在壮观绚丽的夕阳里,沐浴着金光,翩然而去。
秋水垂钓,岂不是绝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