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那边
　　
　　 一早，你呼着浊气走出房间，站在门前的那株树下，伸了伸懒腰。树是馥郁的香樟树，仰起头，它就在你眼前晃动。风不大，你探到枝叶间，吸一口气，又缩了回来。你挪了挪身子，试图躲避树枝上有可能落下的露珠。然后迈开步子伸出胳膊，在一旁的空地上，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
　　 风拂在身上，你闻到一种路的那一边的味道。水珠不知为何还是甩在了脸上，抬起右手用力抹了一把，前面的香樟树还在对着你摇晃。转头，你发现阳光依然被房子挡着。
　　 你不得不拐一个弯，像孩子一样一路小跑上了大路，终于看到了太阳。站在转角，你闭着眼睛面向太阳，如同一场朝圣，等到全身上下被力量充满，你就回过头来睁开眼，晃着脑袋，继续向路的那边奔去。
　　 这是一条新修的路，路上车辆很少，行人也少，大多是周边居民。路中间的绿化栏里栽有各种不知名的树，光秃秃的枝干上还没长叶，就挂了几朵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花。花色尚好，在这高耸的黄土地上开成一串路人眼中的惊奇。有叶子的树，都被大幅度地修剪过。平时你走过，都会停下来站一会，陪着它们吹吹风。再往下还有一些低矮的被剪成球状的植物，以及草。
　　 草也分为好几种，一种是一株株栽上去的，叶子还垂在泥土里，扒拉着如同蹒跚学步累了的婴儿，让你见了也想伸出手去扶一扶。还有一种是一块块贴上去的，被称作草皮，它们在路的那头才有。
　　 路的那头看起来不远，你跑过去时已汗流浃背。
　　 草皮像方形砖块一样铺在栏里，块状痕迹还很明显，但已经活了，长得虽有些参差不齐，却有一种自然的葳蕤与攒动。
　　 你放慢速度，走近，在旁边低矮的石栏上坐下来，用手轻触一下它们，风扫过来，它们攒动得很强烈，你闻到了刚才的味道，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草皮中间有几株不高的树，有一株上面开出几朵红色的花，像茶花，但不是，它们夹在一簇细小的阔叶间，夭夭一枝，众叶难遮。
　　 你转头看了看路的更远方，零星的花树模糊在一片新绿之中……你伏下身子，双手按在旁边的石栏上，做了几个强有力的俯卧撑。
　　
　　 篮球场上
　　
　　 你换一身衣服，去了最近的篮球场。场边早已约好的两个伙计隔老远就向你挥手，你怕打搅人，慢步小跑过去，与他们轻声打招呼。
　　 篮球场很小，场上的线条有些模糊，边线周围长有一些矮小的杂草。篮板上也有许多深深浅浅的印记，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篮筐上的网子早已脱落，篮环甚至有一些变形。
　　 这是一个公用的篮球场，场上已有不少人。这一群人之中，有三个穿着浅绿色篮球服，跑起来步子很大，说起话来声音响亮。还有一个年长的像是周边的居民，着一身灰色运动装，跑在场子上毫不拘束。
　　 一个伙计趁你不备，用自带的篮球偷袭，你眼疾手快轻松接过。在你故技重施还以颜色之时，那位年长的大叔走向了你们。你们接到邀请，决定一起来一场比赛。大叔自荐在一旁做了裁判。
　　 大叔说他的儿子与你们年龄相仿，儿子在家时，偶尔会一起打打篮球。穿相同球服的几位是附近小区的人，尚在读书。另外几人，与你同龄，他们是工作之余做一些适量运动。
　　 球场因为多了几人稍微有些拥挤，伙计几人分队不同，先时还颇为温和，几个球下来，也都不再客气。你也逐渐放开，牢记着比分，卯起了一股势必击败对手的劲儿。汗水一遍又一遍流淌，比晨跑更彻底。一场打完后之后你们蹲在球场不远的草地上喘气儿。
　　 赢了，你摆成“大”字，仰着头在蓝天上看那些缓慢移向远方的白云。其余的人逐渐散开。穿球服的三人与你同队，他们是附近高中的学生，没有休息，他们欢呼了一阵，又围在三分球投球点，玩起了投篮比赛。大叔还没有走，向他们比一个大拇指，他们就摆着手羞涩地笑，如同路边草地上摇曳的花。你躺在地上正开了个小差，猛地一阵欢呼声，是谁进球了，场上围观的人都看向了他们。你也站起身来，甩甩头，看了看他们。你清了清嗓子，张口向仍在围观的俩伙计大声吆喝了几声，顺便跟大叔打个招呼，拾起伙计自带的篮球，拍打着离开了。
　　
　　 门前游戏
　　
　　 下午，你敞着大门，关着卧室在屋里睡觉。
　　 邻里的侄子突然跑来，“叔叔……叔叔……”大声地叫，他先是走到卧室门口，试图扭开，发现没有反应就敲了敲门，你故作不知，他就跑到外面去扒窗户，你住在一楼，他八九岁的个子刚好够得着开窗，掀起窗帘，看见你在，就又进屋来，使劲锤门。你不得不开了门，他抱着一个盒子冲进来，扯起了你的被子。
　　 你只好起来，清洗一番，搬一把椅子放到门前树下，刚坐定，他就把盒子扔到你腿上，有些委屈地说：“他们都不在家。叔叔，陪我下棋。”“他们”是指他的家人，大约有事出去了。
　　 你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是一款卡片、地图类益智游戏，你看得眼花缭乱，没有应答。他就一个劲跟你作揖，你转到哪边他堵哪边，像极了孙悟空求唐僧留下他的那个情景。
　　 你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笑了笑。一个扭头的瞬间，你看到了他清澈的眸子里满眼的希冀。
　　 这应该是一盒新买的棋。你蹲下了身子，不再强硬反对。他赶忙将盒子里的地图拿出来，直接铺在水泥地上。不等你说话，就给你发一个红色棋子，他要了另一个绿色的棋子。还给你一堆卡片，然后丢筛子决定谁先下，以及前进的步数。他总是趁你不备，在丢到需要退步或者有陷阱的地方少走一步或者多走一步，遇见有利的地图就先一步用卡片买下来，你也不揭破。
　　 一轮耗费了不少时间，他赢得哈哈大笑。
　　 蹲久了，他干脆坐到了石栏内的草皮上，石栏很低也很窄，把地图拖过来，你也依着他。三轮过后，都以他获胜结束。这时，他突然收起地图，站起来，看着你，一本正经地说：“叔叔，你一轮也玩不过我，太笨了，我不跟你玩了。”
　　 你笑了笑没有做声，他的家人应该回来了，你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抱着盒子离开了。
　　 你转过身，伸手抚了抚石栏里被他坐平了的那一块青翠的草皮。
　　
　　 与春天有关
　　
　　 晚上，整理一番后，你打开书桌前的台灯，躺在软椅上，微微闭目。片刻之后，你睁眼坐直，翻开了桌上那本书。书有些泛黄，但不碍阅读，昏黄的灯光下字迹清晰，你接着昨天的记号，凝神往下看。
　　 这是一本散文集，你看完当前的一篇，突然一愣，合起书来往前翻。你记得前面有一篇文章与春天有关，你决定把它找出来，再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