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后，我喜欢到街上溜达，借以消散书本带来的眼疲乏，也让快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略微沉积一下。近来越发的感觉脑子不够使，不光学过的东西容易忘记，分析问题的能力也是看着“柳暗花明”（最近在加强数理化的学习），实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般时候，街上人不多，除了散散懒懒聚在铺子边打“散牌”的生意人还意图兼顾点生意外，能老实呆在街上的实在不多。走过去，却总有人问：“大姐，要买肉吗？便宜，带点回去”，才恍悟自己是走到卖肉的街上了。于是，折回去，反方向走，那就该是一条卖菜的街了。
　　 于是，就又看见那男人了。
　　 确切点说，这男人有六十或六十开外，该算是“老男人”了，称“老头子”也还称不上。常年披着件“酱色”上衣。衣服该是换过的，只颜色近似值太高，便混淆了概念吧。
　　 在他的面前，一字排开着几个长方体的竹篾篮子，篮子里盛放的便是那些“永远”看上去“焉不拉几”的果、菜。我是也见过他卖新鲜菜，真正新鲜的一大捆。比如“小葱”，开始时也是碧葱油绿，过了几天，外面的叶片被剥离了，只剩中间几片绿黄的芯，也还是一小捆。他呢，看上去还是笑的，只那笑跟他那身衣裳一样，透着一股子“黏糊”的味道。
　　 记得刚到这儿时，不知情，也急着要做饭，就随意在他那儿买过五毛钱的小葱。当然，那时候小葱还是葱绿的。他说：“要就买一块，五毛那儿能卖”。一边说着，偏又接过五毛零钱，递了几颗小葱给我。我因此多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人是有些奇怪。
　　 再后来“惊人”的发现，他的摊子是摆在“垃圾箱”旁边的。夸张点说，他“简直“就是守着个“大垃圾箱”在讨生活。早上开集，他就来了，放着好的位置不占，径直奔“垃圾箱”旁，一溜边放开他那些菜。接着，他在菜筐前略站了站，见没人上前理会，便一头钻进了“垃圾箱”，佝着个腰身，从“箱”身里不停往外捣腾“玩意儿”。什么破纸箱、烂皮鞋、旧衣服之类的不等，一样样往菜篮子后面扔。此刻，他的心思全不在卖菜上，仿佛“垃圾堆”就是他的“百宝箱”。
　　 我走过去丢垃圾，看他正要翻捡我刚扔的垃圾袋，倒吓了一跳，连忙出言阻止，提醒他“没有什么的，不要翻了”。因那里面，还有从厕所出来的垃圾。他看我一眼，倒也停住了手。我的心还是“整个儿揪结在一起，拎巴成了灰色”。略站了站，很想对他说两句，提醒他：“本职是卖菜”“这样翻捡垃圾过的手，是没人愿意再从‘这只手’里买菜的”。但看他“眼巴巴”望着“垃圾堆”的模样，我默默叹了口气，还是走开了。
　　 我是知道他住的地方的。后街一排灰暗房子中的一间。门口就堆着大堆杂七杂八的破烂。房子该是租来的，否则，谁也不会这么”作践“自己的住房，伤自己的体面。那天我是偶然经过，他正在门口忙碌，边跟个约十来岁的小姑娘对话，话声不经意的传进了我耳朵里，我循声望去，认出他来。小姑娘衣服挺整洁的，脖子上还系条红领巾。她瞪着眼，气呼呼冲他说道：“我爸爸说了，叫你不要再去捡垃圾，成天搞得屋子里臭烘烘的”。我便以为这大概是房东的女儿了。再听下去，那男人在说：“不捡垃圾怎么行，你一个月补课费都要那么多的……”
　　 我离开了，没再听下去。
　　 我觉得，听下去也不见得好。既然我连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也就不合适，也没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