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没钱,给个笑脸也好(微型小说)
奶奶的故事特多!其中,奶奶讲的最多的就是我三爷爷的故事。
三爷爷和我的爷爷是叔伯兄弟,满头白发,白得那么干净,那么透亮,那么晶莹,面色红润,属于“鹤发童颜”的那种。整天笑呵呵的,仿佛在他的眼里就没有愁事。所以,同辈的兄弟姐妹里,他的身子骨是最结实的,七十几岁了还能骑着自行车去赶集,八十多岁了仍然每天早晨精神抖擞地从街这头溜达到街那头,二三十里的路程,他汗都不出,气也喘得均匀,回到家里正好赶上吃早饭。一碗稀粥,一个大馒头,就着小咸菜,吃得那叫香。吃完,饭碗一推,下了地,穿上鞋,又出去了。找人下象棋,打扑克,闲聊天。尤其喜欢孩子,不象其他爷爷奶奶们都嫌我们闹,嫌我们烦,糊弄我们别处玩去,实际是图清静。所以我们也都爱找他玩。
在我们眼中,三爷爷是个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听奶奶说,三爷爷年轻时就性格豪放,开朗,而且特仗义。那年,他刚刚把媳妇迎进家门没几天,家里突然来了四个陌生人,说是逃荒的,讨杯水喝。三爷爷不听新媳妇的劝阻,热情地把四个人迎进屋里,给他们让座,倒水给他们,还让媳妇炒几个菜,再打几斤酒回来,然后陪着他们就喝起来了。那四个人也不客气,和三爷爷仿佛多年没见的好友一样,说得热闹,喝得也就痛快。几斤酒喝下去,三爷爷还没啥事,那四个人可就爽歪歪了。他们这一爽不要紧,可把三奶奶吓坏了。原来他们酒迷心窍,现了原形,居然是四个大王八歪倒在炕上(估计就是大鼋一类,他们不懂,就统称为王八,就是甲鱼)。三奶奶“哇”地一声跑出屋外,到了街上就喊“快来呀!有妖怪!”人们纷纷来到这里,看到这种情况,也都个个傻了眼。有人出主意让三爷爷趁他们酒醉不醒赶紧拿刀把他们都砍死。三爷爷没答应,说:
“人家大老远到咱这来讨杯水喝,咱也没啥招待的,让他们喝点酒,结果成了这样子了。人也没伤咱们,咱们干啥害人家呀?没有钱打发他们,给个笑脸总可以吧!”
那四个人醒过来后,大概从人们惊异的目光和三爷爷那勉强的笑容里猜出怎么回事了。于是对三爷爷拱手抱拳表示感谢,急忙告辞。过了些日,三爷爷被外面的哭喊声从梦中惊醒。原来邻近的一条河水突然暴涨,一瞬间整个村镇已是在洪水之中了。三爷爷急忙喊起三奶奶,准备收拾东西跑,却听见外面有声音:“堵住!堵住!截住截住!快截住!”三爷爷爬到窗前一看,正是那四个人!他们站在院外,拼命地把滔滔洪水推向别处,又把水面上漂浮的箱柜之类抓住,放到院子里。这样,别说屋子里,就是整个院子也没有一滴水。洪水退后,上游的一家富户被洪水淹没,全家都葬身鱼腹,院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们家的。据说,这四个人先是到他们家,被他们赶出来,还放狗咬他们。
“幸亏你三爷爷行善,咱们一大家子也都跟着沾了光!要不也都被那场洪水冲走了!”奶奶如是说。
如今,爷爷奶奶一辈都已作古。这个传奇故事已经无从考证,但那句话却一直没忘,时时在耳边响起。
“没有钱打发他们,给个笑脸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