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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我的童年时代


作者:桃李人家 秀才,2973.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79发表时间:2015-04-23 20:57:59
摘要:童年像万花筒,五光十色。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生长在山乡农村,那时的生活虽然艰苦清贫,却也快乐无比。在我的记忆深处,那个时代的人和事依然历历在目,难于忘怀!

粤北始兴境内,浈江河和墨江河汇合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夹江口,夹江口北岸是低矮的山岭,南岸则一马平川,地势开阔。两江汇流后,河流水量陡增,汤汤向韶州方向流去。沿夹江口下游约一、二公里的南岸,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老街,名曰江口街。江口街地势平坦,依河而建。河边青草修竹,绿树芭蕉,相互掩映,景色秀美。
   听父亲说,我们李氏一门从罗坝搬迁到江口,已历四代。据说,我家先祖是修船的,清朝年间,为了生计,举家迁至江口。江口在古代乃至近代,都是远近闻名的港口。从广州、韶州走水路,抵达始兴和南雄,江口港乃是必经之地。听老人们说,江口街从前繁荣昌盛,当地不少人利用便利的地理条件,经营小本生意,且生意颇好。在我的记忆中,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南来北往的货船还很多,河边两岸时常停泊着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我们齐唰唰地站在河边,看着纤夫们光着膀子,用粗大的绳索套在肩膀上,缓缓地艰难地拉动着船只,口中发出哟嗬哟嗬颇有节奏的叫喊声。
   江口街由上街、中街、下街三个村庄组成,总共约有百十来户人家。三个村由一条弯弯曲曲的老街道组成。远远望去,村庄犹如一条长龙盘踞在浈江河南岸。江口街的房屋全是典型的“竹筒屋”。所谓“竹筒屋”,是因为房子宽不过三、四米,而深度则达二、三十米,这样的房子阴暗潮湿,阳光只能透过窄小的天井照射下来。每到夏天的晚上,房子里蚊子成群结队,热闹异常,嗡嗡地叫个不停。记得母亲时常点燃稻草,放出滚滚浓烟,驱赶蚊子。因为房子光线太暗,有些大人或淘气鬼喜欢编故事吓唬小孩,说黑屋子里有鬼叫。或说那些鬼喜欢坐在楼板上,吐着长长的舌头,双脚不停地摇晃,模样吓死人。我人小胆小,心里很害怕,倘若大人们不在家,每次进出房子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头皮总是发麻,浑身上下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家住在上街。上街位列江口街最前列,中街、下街紧随其后。上街村口,有一间孤零零的破旧石神庙。庙内没有供奉菩萨,据说破“四旧”时清除了菩萨。每年端午节前,石神庙可就热闹了,村民们成群结队地杠着糯米涌进石神庙舂米,回到家里,再把米粉做成糍粑。到了七十年代中后期,村里安装了碾米机。渐渐地,到石神庙舂米的村民少了,于是,石神庙再也没有往年那般热闹。只是到了刮风下雨时,在石神庙附近劳作的村民才会匆匆躲进破庙内避雨。那时,我年纪尚小,不管是在庙外还是庙内,我觉得石神庙有一种庄严而神秘的色彩,心里总是怀有一丝敬畏和恐惧之心。也许是听惯了大人们讲妖魔鬼怪的故事,内心产生的恐惧心理。再后来,石神庙年久失修,逐渐破败了。
   从石神庙出来,约走二十多米,便正式进入村庄了。健华家住在村子最前列。他的家门口正对着一棵老樟树,那樟树大约要四、五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老樟树长得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把天空也给遮住了。老樟树是健华家的先祖栽种的,据说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健华是我儿时的玩伴。健华家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他家里有两套房子,一套是旧的,另一套是新建的。健华的父亲是一位老革命,在县城做大官。樟树下,是一大块空坪,空坪是小孩的乐园。空坪附近,到处是用篱笆围成的菜园,每到春夏,菜园内蝴蝶翻飞,蜜蜂采蜜,嗡嗡声不绝于耳。篱笆上蚂蚁成群结队地搬运食物,忙碌不停。那些小蜗牛蠕动着身躯,沿着篱笆慢慢地往上爬,它们的身后,留下一道道斑斑的白色痕迹。
   春天来临,老樟树吐出了满树的绿嫩,这个时候,正是樟蚕生长最为旺盛的季节,树上到处都是爬行的樟蚕。樟蚕跟农家饲养的家蚕非常相似,只是个儿似乎比家蚕要长得肥大。很多樟蚕一不小心,从高高的树上摔在地面上,有的摔得皮开肉绽,死于非命。有的樟蚕从树上溜下来,立即被淘气的小伙伴们捉去,被捉的樟蚕被小伙伴们玩个痛快。
   夏天,太阳像火球,大地炎热无比。停在樟树上的蝉儿,这时候便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大声鸣叫,仿佛再也难耐闷热的天气,不断提出抗议。樟树下,泛起丝丝的凉意。晌午或夜晚,大人们坐在小木凳上摇着葵扇,在樟树下闲聊;青年男女用粗大的绳索系在樟树枝上,做成一副秋千,在悠闲地荡来荡去,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小男孩三五成群在樟树下斗陀螺。说起陀螺,我的印象最为深刻。我不仅爱玩,而且还是一位制作陀螺的高手。木陀螺的制作很讲究,首先其选料要上乘,要选木质坚硬的茶树。茶树一般要有大人的拳头般大,制作陀螺时,要求匀称美观,不影响旋转速度。为了学做木陀螺,我的小手不知被刀削过多少次,至今,我的手上还留下不少疤痕。
   距樟树二、三十米处,有一株桂花树,据说也是健华家裁种的。每到八月中秋,桂花飘香,我们悄悄地溜到桂花树下,攀折桂花。这时候,要趁健华家的大人们出工之机,否则,一旦被他家的大人发现,非遭一顿臭骂不可。
   那时,健华跟随父住在县城,平日难得回乡一次。一天,他终于回来了,我俩便跑到他家的后院里玩耍。他家的后院很大,种植了很多芭蕉、竹子、苦楝树等,偌大的后院简直是个大花园。我和健华仰头看见一棵碗口粗大的苦楝树挂满了果子。我唰唰几声,率先爬上了树干。不料,有几根枯树枝挡住了我往上爬的去路,我不假思索地抓住了其中的一根干树枝,只听“咔嚓”一声响,树枝断了,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啊”地惨叫一声,已经重重地摔在地面。霎时,我吓得面无血色,想张口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犹如哑巴。健华见状,也吓呆了,过了一会,他飞也似地跑了。很快,他领着我母亲、二姐等一干人众神色慌张地赶来了。二姐把我背到家门口,脱去我的衣服,只见我的胸脯上、背部上划了好几道血痕。我感到身上皮肉火辣辣地痛个不停。我还不能开口说话,有人提议说要喝一碗童子尿,一则可以避邪,二则可以医治内伤。母亲叫一个小孩屙了一碗尿,端到我的面前,百般劝我喝下。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尿味,死活不肯喝。母亲拿我没办法,只得带我到公社卫生院检查身体。医生说,我的身体并无大碍,仅仅划伤了一点皮肉,受了惊吓才导致不能说话,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母亲这才放下心来。
   村里好些村民的院子是用鹅卵石和砖块垒起来。男孩子都喜欢爬墙,在墙顶上行走如飞。我开始不敢在墙上行走,但试过几次后,胆子终于变大了,也可以在墙上行走自如。那时候,我不过六、七岁光景,刚学会了用柴火做饭,心里非常自豪和骄傲。每当炊烟起时,我便爬上墙头,坐在墙头上,扯开喉咙对着邻家的一位叫玉坤的小女孩问:“你有没有煮好饭?”玉坤听见我的声音,总是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跟我搭话。某年冬天,我们六、七个小伙伴爬上了矮古家对面的墙上坐着晒太阳。我跟一位叫信桥的女孩起了争执,她突然伸手将我推了墙。我跌落墙下,耳朵被墙下的一只破碗刮下了一道口子。至今,我的耳朵还留下了一道非常明显的疤痕。
   斗蟋蟀也是一件有趣的事。那时,野外很多蟋蟀草,蟋蟀喜欢藏身在蟋蟀草丛中,或野外枯草中。掀开枯草,有时发现数只蟋蟀趴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我们凝神屏气,突然出手,把它们捉住,放入火柴盒内或空瓶内,然后用小树枝在泥土上挖一个小穴,把两只蟋蟀放入其中,蟋蟀便一来一往展开决斗。决斗时,蟋蟀会发出一种细微的叫声。我们玩得较多的还有弹弓。那时候,麻雀成群结队,他们常常聚集在一起,或停在电线上,或在晒谷场上偷吃谷物,或把窝安在墙壁间的缝隙中,我们趁它们立脚未稳,用弹弓射击它们,被击中的麻雀一边哀鸣,一边挣扎,最后被我们生擒活捉。我有时不用弹弓,直接用小石子也可把麻雀打下来。有一次,我在华仔家门前的大坪上打中一只麻雀,正在啼哭的华仔见了,忍不住破涕为笑。还有一回,我在上学的路上,看见几只鸭子在公路边的池塘里嬉戏,我顺手捡起一枚小石子,朝其中的一只鸭子击去,只听“啪”地一声打中了鸭子的头部,那只鸭子立即垂下了头,在水中滴溜溜打转。我见状大吃一惊,以为这下可闯祸了。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一会儿,那只鸭子苏醒了,又在池塘中游来游去。
   村前的河流,给村民们带来了许多便利,也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许多乐趣。那时的河水流量大,而且清澈见底。每天,村民们拎着大桶小桶到河里搓洗衣服;逢年过节,村民们到河里宰鸡杀鸭。我最感兴趣的是在河中游泳和捕鱼。我们村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几乎个个都是游泳的好手。可惜的是,母亲对我疼爱有加,管教极严,生怕有什么意外事故发生,不许我到河里游泳。不过,我有时还是偷偷溜出家门,跟小伙伴们一起到河里学游泳。渐渐地,我居然学会了,只是我的游泳技术跟小伙伴们相比,差了一大截,我是断断不敢游向河对岸的。记得有一年,河水较浅,我跟堂弟终于游过了河对岸。母亲知道后,狠狠地把我责备了一顿。
   村前的河里有满是鱼虾。大人小孩总是想着法儿捕鱼。说到捕鱼,不能不提起伯父一家。伯父有四个儿子,个个是捕鱼的好手。伯父的大儿子绰号叫“厚皮”,他那时只有二十出头,长得身高体壮,力大无穷,是大队里出了名的大力士。他又是“浪里白跳”,在水中来去自由。有一回,他独自潜入河中的深水石涯中,用一根锋利的铁线,跟一只我们小伙伴称之为“千鱼”的大鱼博斗,那种大鱼十分凶恶。最后,他硬是把那只大鱼拖上岸来。村里男女老幼听到消息,都前来围观。我挤进人群,只见那只大鱼足有二、三十斤,平躺在地面上,两边的大腮帮一张一合,显然疲惫之极。
   也有人偷偷地用炸药炸鱼,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捕鱼方法。有一回,在放学回家途中,我在公社卫生院门口,看见一群人正围成一圈在瞧热闹,我走近前去一瞧,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一人赤裸着上身,浑身血迹,躺在一块门板上,发出非常痛苦的呻吟。听人说,那人是炸鱼时来不及扔掉炸药而炸断了整条右臂。
   记得有一回,我跟哥哥在河边钓鱼,哥哥老是扯不动鱼杆,便脱去衣服,到河里一摸,哈!居然钓到一只甲鱼,令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我们小孩用最简单最常用的捕鱼办法是,看见小鱼儿钻进石块的缝隙间,立即捡起脚下的石块朝鱼儿藏身的石块猛击一下,然后翻开石块一瞧,躲藏在石块下的鱼儿已经翻起了白色的肚皮。有些被石块震伤的鱼儿倏地向深水中逃之夭夭。
   村前的河流也曾带给我们刻骨铭心的记忆。1976年,始兴境内暴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灾。村民们的心态和往常一样,以为这场洪水并不严重,估计它很快就会消退的。不料,河水暴涨,越来越严重。洪水很快涌进屋内,差不多浸到楼板,足有二、三米之深。那些来不及收拾的家具物品,漂浮在水中,乱成一团。我们一家被洪水围困,情势非常危急。母亲当机立断,决定寻找机会逃生。二姐翻开瓦面,用刀劈断瓦梁,我们一个个从瓦面鱼贯而出。我们放眼一瞧,只见洪锋汹涌,黄浪滔天,一批批的树木、家畜、家具和衣物之类的东西漂在河中,顺流而下。那些用泥砖砌成的猪圈、牛舍等,在洪水的泡浸下轰然倒塌。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人家,跟我们一样,纷纷钻出瓦面,大声呼救。后来,公社领导派来救援人员,驾着小木船把我们转移到公社的钢筋水泥楼房上。再后来,又转移到云绕村山脚下的加工厂,那里处在山脚下,地势较高,终于远离了洪水的威胁。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中国最为动荡的“文化大革命”。我依稀记得,那时的报纸、墙壁上满是写着“打倒牛鬼蛇神”、“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之类的标语和漫画,阶级斗争的气氛空前浓厚。队里的民兵农闲时,或每天劳动后,肩膀上扛着枪,雄纠纠,气昂昂地组织训练。大姐就是其中的一员女民兵,晚上,她把步枪挂在墙壁上,然后背颂毛泽东语录。听母亲说,大姐是学习毛泽东语录的标兵,她虽然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可是背毛泽东语录却倒背如流。有一回,我高烧不退,满口胡话,并用手指着门口说“那里有一个人!”母亲以为我的童子眼,能瞧见鬼怪,大声呼喝大姐快拿枪来。大姐当真操起墙壁上的步枪,“哗啦”一拉枪栓,猛喝一声:“谁?快滚!”那晚,弄得全家上下一夜没合眼。
   民兵和红卫兵最令人羡慕。哥哥是一位红卫兵,他那时在县城读高中,平日回家,他跟众多的红卫兵一样,身穿军装,头戴军帽,脚穿解放鞋,胸扣毛泽东像章,手臂上别着红卫兵授章,好不威风!那时候,家里随处可以翻出毛泽东像章。毛泽东像章五花八门,大小规格不一。除了红卫兵喜欢佩戴像章外,大人小孩也一样喜欢佩戴。我们在玩耍时,争先扮演红卫兵角色,不愿演反面人物。
   那时候,提出对“地、富、反、坏、右”等阶级敌人实行专政。记得中街有一位姓黄的富农,人们叫他“黄世仁”,他家的境况可惨透了。因为他出身不好,手脚又不干净,连累了他的妻儿。他有两个儿子跟我们同在一个班念书,同学们总是骂他俩是地主仔,不时向他们吐口水,或对他俩拳打脚踢。他兄弟俩也不敢还手,因为一旦还手,会遭来一阵更猛烈似雨点般的拳头。有一次,他们的父亲偷了队里的一点谷物,被人们发现并捉到了。人们给他们的父亲戴了一顶高帽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强令他肩上杠着被偷的谷物,一边游街一边说“我是黄某某,偷了队里的谷,罪该万死!”一群小孩紧随其后瞧热闹,年龄稍大的小孩用石子打他。这样一连游街数天,人们并没有放过他,晚上召开批斗会,夜夜审问他,态度稍有不好,又遭来一阵毒打。后来,他便在半夜里上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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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对于每个人来说,童年似乎总是有着讲不完的故事。那些往昔的点点滴滴,虽然历时已久,可即便是躺在岁月的旮旯里,回想起来还是让人感到亲切,温馨如故。在本篇散文中,作者回忆起童年的那些经历,表达了对往昔那些岁月的怀念和眷恋之情。就整体而言,文章语言平实,感情真挚,意蕴丰盈,同时也颇具艺术感染力。比如说,文中所提到的富有节奏的船工号子、典型的竹筒屋、破败的石神庙等,让人不禁心生岁月悠悠、沧桑变迁之感;而斗陀螺、折桂花、斗蟋蟀等则充满了童趣,似乎又把人拉到了那个特殊的年代,增添了文章的情趣,也增强了文章的厚度。美文拜读了!【编辑:陈戈】【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425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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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陈戈        2015-04-23 20:59:59
  童年是一首歌,无论什么时候唱起总是会让人感到亲切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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