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厦门刀(散文)
八十年代初期,刚刚进入小商小贩游走的时代。有一天,我们这些毫无商业意识的教书匠正在办公室备课,突然,闯进来一位操南方口音的中年妇女,向大家推销菜刀。看外观,菜刀像带锯条一样薄厚,却没有带锯条那么光亮,很像白铁片子。她宣扬了这种菜刀的三大好处:一是锋利,可以刮下汗毛;二是耐久,半年内不用磨刀;三是不锈钢产品,永远不会生锈。并且说,谁的汗毛长,可以当场试验。教体育的张老师向她伸出小腿,那人一刮,汗毛立刻脱落了一大片,比刮脸刀片还锋利!两元钱的价格大家都能接受,于是,人手一把,我当然也不例外了。卖刀人最后说,刀拿回去不要立即使用,先抹上荤油养两天刃,没有荤油豆油也行。两天以后再拿出来使用,保证你半年之内不用磨刀。我们这些书呆子全都信了。按照卖刀人的指点,我仔细的为菜刀抹上了荤油。两天之后拿出来使用,切菜是挺快的。可是,仅仅一两天的功夫,刀就钝了。我想,怪不得两天之内不让使用,她的刀只能用两天啊。已经上当了,挽救一下,赶紧拿出磨石磨吧,然而,越磨越秃,我使出全身解数,也无法让它锋利,只好随手把它丢弃在角落里。几天之后,那把刀已经锈迹斑斑,哪里是什么不锈钢啊,我生气地用力一弯,菜刀的两头竟然弯到一起,变成一块废铁片子了。处在改革开放之初,我们这些书呆子不懂得市场经济,上个小当也是难免的啦。
十几年之后,去广东探亲,有机会参加了弟弟所在单位组织的厦门旅游。厦门的确很值得一去,别具一格的城市建筑,热带风情的岛上风光,澄碧无垠的海天一色,都叫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不过,三天的旅程,观光的时间却没有购物的时间长。权威的导游会不由分说地带你去好几个购物点学习商品知识,什么抗老药品啊,减肥茶叶啊,电子玩具呀,珠宝银饰呀,其中就有一处专门卖刀具的地方。走进厦门刀购物中心,大厅和走廊上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炮弹,和其他军事用品,甚至,还有坦克大炮和立体军事地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进了军事博物馆。我们被领进一个类似会议室的房间后,穿着军服的导购开始像讲课一样,宣传起这里的各种刀具来。据她介绍,过去大陆和台湾天天轮流打炮,散落下来的炮弹皮到处都是,就被当地人废物利用,打造出了各种各样的刀具,因为用的是纯军用钢,所以,这里的刀具永不生锈,削铁如泥。接着,就逐一的介绍起来。她拿起一把砍刀,指着桌子上的钢管说,谁最有勁,上来砍砍试试。我弟弟是典型的东北人,五大三粗,就自告奋勇的操起砍刀,拼尽力气向钢管砍去,只听得“咣”的一声巨响,钢管被砍出了一道刀刃,再看那刀,果然没有卷刃——好刀哇!不过价钱可不便宜,一把砍刀外加两把切菜刀,总共100元。弟弟毫不迟疑的买了一套。他们单位的其他老师也有不少买的。拿起弟弟买的菜刀,仔细瞅了瞅,刀上并没有商标和厂址,过去我听说过阳江十八子菜刀,株州钻石菜刀等,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厦门炮弹皮菜刀,这种靠旅游购物点推销的菜刀会不会是假冒伪劣产品呢?
第二天,驱车去参观陈嘉庚故居,在故居的门口也摆着同样的菜刀,三个年轻商贩守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推销方式,也是一把砍刀外加两把切菜刀,价格却便宜了一半,仅要50元。我觉得还算便宜,也动了买的念头。但是,考虑到回东北要坐火车,火车站安检严得很,无法携带,就只好作罢。
过了一段时间,我去弟弟家小聚,问他厦门刀好用不好用,他说,别提了,那把刀砍骨头时蹦出了好几个大口子,还好生锈,早就被我扔了。奇怪呀,当时,弟弟用力砍都不会卷刃,怎么一到我们手里就不是那样了呢?记得当时还有一位游客怕样品之外都是假的,就指着自己手里的刀问导购,是不是只有你手里那把刀是真的?导购拿起他买的刀,用力砍向钢管,结果也没有卷刃。这说明大家买的刀应该都是真的啊,什么时候被掉的包呢?不可思议!后来,我还是琢磨出来了:那根被砍得伤痕累累的钢管,其实只是铝合金管,质地远不如猪骨头坚硬啊。
又过了一年,我再次到中山,又参加了弟弟单位集体去广西的旅游。体验了贺州天宫岩的人间仙境,游览了阳朔漓江两岸的奇异风光,观赏了荔浦龙怀文化的博大精深,最后到达桂林。“桂林山水甲天下”,本想多观光几个地方,然而,仅仅游玩几处景点之后,导游就带着大家去购物了。其中一处卖刀具的地方和厦门如出一辙:炮弹,枪支,大炮,坦克,立体的军事地图,穿着军服的解说员。不过,这回的解说员枉费心机了,尽管她说得头头是道,却没有一个人动心上当。与厦门不同的是,大家都已经上车了,一下子又挤上来四个销售人员,把刚才要价100元的成套刀具降到了50元;只买砍刀30元,給搭个尖刀;擦板5元,给搭个刮皮刀。这样一降价,还真有人买了。
回到东北后,偶尔在《焦点访谈》中看到了中央电视台揭露桂林市旅游购物点卖假军用钢菜刀的问题。所谓的军工产品,其实和军队一点都不沾边儿,用炮弹皮做菜刀,只是杜撰出来的故事。不光那些刀具是假冒伪劣的,就连摆在购物中心的各种炮弹也是假的,那些枪炮,坦克也都是以假乱真的模型,借以打造出军用产品的氛围,掩人耳目而已。我恍然大悟:前年去厦门,推销厦门刀的一切一切也肯定都是假的!为了欺骗游客,竟然能打造出那么规模宏大的军工场面,我不得不佩服造假策划者的聪明,大气!
造假手段,防不胜防啊!以后随团旅游,切勿轻易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