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郭山同村，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好哥们。我得承认郭山是我们村，不，是镇里有名的牛贩，建在村里的小洋楼、用以代步的小轿车都是贩牛的成果。想要在贩牛这行挣钱并混出点名堂，用郭山的说必须得学会相牛，得靠眼力吃饭。郭山就是凭借其相牛的火眼金睛，不仅钱赚得盆满钵满，还在镇里赢得了“郭三刀”的名号。
　　 “相牛可是离不开经验的，相牛相牛，相哪儿，怎么相，都有讲究。”不管是在活牛交易的牛圩，还是面对养牛的农民，郭山总是侃侃而谈，直到对方点头称是，并且顺利的买下对方手中的牛或者卖掉自己手中的牛。
　　 当然，郭山的经验是有些道理的。比如，他说看一头牛怎么样，首先得看外貌体型。人看模样牛不就看皮和毛嘛，牛的身体好不好，品种纯不纯就得看它的皮毛。此外牛的头大、尾粗有力、腿粗，它就长得更大。尤其在挑牛的时候，得看牛的鼻镜是否有汗珠，有汗珠，这个牛它就很健康，能吃能喝。嘴下壳粗咀嚼有力，嘴丫子大、口大，闭口就吃得多长得快，眼神突出有神，鼻孔微张，喘气呼吸量大，肺部就发达……当然，除了毛色纯正光亮，五官良好之外，郭山甚至能通过相牛还能看出每头牛的脾气性格。
　　 其实，郭山常常挂在嘴边的所谓经验，只要接触的牛多了，自然而然就能学会。郭山总是避而不谈的就是如何准确判断牛的重量，并根据肉牛市场的价格，准确判断其价值。要是实在被逼问得紧，郭山就会告诉你，牛不同于猪羊，一头500公斤的牛，喝的水、吃的食物可能都在数十斤上百斤，如果都过称的话就不一定准确。所以目测一头肉牛的价值不是看牛的肚子大小，而是看前腿、后退和头等五个部分来判断。郭山把牛绳拽在手里，定睛看着牛在眼前转上一圈，就能说出牛的活重，甚至宰牛后的骨头重量（在我们当地，骨头重量是指一头牛去掉头、剥掉皮、去掉下水后的重量）。据说，郭山看牛的重量最好的一次误差没超过0.75公斤。郭山的相牛技术不容质疑，因此不管是圈内的客户群还是普通的养殖户，甚至是天天宰牛卖肉的屠夫对他都非常钦佩。
　　 凡是都有例外，对郭山相牛的本领，总还是有个别尚未领教过的人持怀疑态度。有一次，邻村的伍太发就因此白白请郭山等人大吃一顿之外，还输掉了200元现钞。那天，郭山到邻村为县城的杨屠夫采购宰杀的肉牛。“老伍你这头牛最多670斤，上下误差不超过10斤。”当看到伍太发一头正待出售的大黑牛时，郭山拍着胸脯对伍太发说。大概是伍太发早已准备好要卖这头牛的缘故，前一天他刚好用他的农用拖拉机拉倒镇里的磅秤上秤过，眼前的这头牛是实打实的720斤。伍太发觉得心里有底，于是冲着郭山说：“我怎么看这牛都在700斤以上，人家都讲你郭三刀眼睛毒，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敢不敢打个赌？”
　　 “就和你赌一回。谁输了得请在场的五个人在镇上的饭店搓一顿，并给对方200元现钞。”面对伍太发咄咄逼人的口气，号称“郭三刀”的郭山自然不肯服软，他想自己贩牛这多年总不能在邻村马失前碲坏了名声啊。
　　 “670斤？李老头你没看错吧，你这称有问题。”看守磅秤的李大爷报出这一数字，伍太发就激动得跳起来。可是，眼前磅秤显示的数字一目了然，当郭山说老伍你可要愿赌服输啊，伍太发才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下来。在镇里的饭店酒足饭饱之后，郭山拍拍伍太发的肩说，李老头告诉我你昨天来称过一次是720斤，要不然你也不会和我打这一回赌。至于今天和昨天的结果不一样，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昨天来称的时候是上午，刚喂过食，今天来称的时间是下午，还没来得及喂食呢。听了郭山的话，伍太发如梦初醒，哎呀一声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几乎要把自己拍晕过去。
　　 相牛相得好，相得准，经过三五年的磨练应该是可以大致做到的。比如常年在牛圩上混迹的“牛经纪”，几乎个个都有郭山所谓的相牛眼力和经验。但是，在整个镇子靠相牛、贩牛营生，并且赚到洋楼、开上小轿车的却只有郭山一人。仅此一点，郭山才是圈内人真正佩服又百思不得其解的。
　　 郭山相牛赚钱的本领，对于与他同村的我来说，早已如雷贯耳，但却从未亲身领教。不久前，闲来无事，我死缠烂打一番要跟着郭山走村串户地买一回牛，并抱拳尊称郭山为“师傅”。郭山拗不过我，勉为其难地捎上我。
　　 那是腊月里的一天，无论是镇里宰牛的唐屠夫还是县城宰牛卖肉的杨屠夫，在年关将近的腊月，对肉牛的需求自然是有则照单全收。郭山说，他在整个腊月里，仅仅从农民手中买来的牛再转手给宰牛卖肉的屠夫，每天的收入在500至1500元之间。
　　 那天，我们的目标很明确，直奔县内的桥头乡，买两头牛，赚600元以上。郭山说凭他这些年的贩牛经历，不仅对镇里甚至对全县的农户谁家有牛卖谁家卖了牛又可能买牛的都清楚得很。
　　 来到桥头乡直奔一农户家里，简单的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们以8000元、9100元的价格顺利地买下两头重量在七八百斤之间的肉牛，装上郭山专门运牛的箱式小货车直奔县城。郭山说，为屠夫买牛赚钱很简单、很快，一买一卖间，钱就到手了。
　　 “杨老板，小点的那头至少有300斤骨头，大点的至少有350斤骨头……”郭山还没说完，杨屠夫就说我是相信你老郭的眼力的，你就告诉我你多少钱买的这两头牛得了。
　　 “小点的8300元，大点的9500元，杨老板你就给我各加300元得了，你晓得桥头乡很远路又难走，给我赚点辛苦费一点汽油钱就行。”郭山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地镇定自若。
　　 “少点！”杨屠夫似乎觉得贵了点。
　　 “我你还信不过，我买时就是这个数，谁骗你是狗日的，打雷时被雷劈死……”郭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嘴里一阵粗话一阵毒誓，直说得唾沫横飞、情真意切。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两头牛一起加你500元得了。”说着，杨屠夫就从车里抓出钱包给郭山数钱。
　　 “经常和你买牛，我看重的就是你的眼力和你的诚实为人。不像其他的牛贩，跟我们这样的熟客也是鬼灵精怪耍阴招玩虚的。就说昨天的老赵明明9000买的牛说是9300买的，他竟然拿我当傻子耍，我天天宰牛，哪头牛值多少钱我能看不出？。”杨屠夫一边数钱一边气鼓鼓地数落着牛贩老赵。
　　 “你就是个傻子吧，还敢说自己眼力好？”听了杨屠夫的话，我在心里直乐呵。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我哪次给你送来的牛不赚钱？”郭山果然是“郭三刀”。
　　 “两头牛一转手净赚1200元，难怪你住洋楼开轿车呢，我今天算是真正明白了你赚钱的秘密了。”与杨屠夫道别后，我佩服地对郭山说。
　　 “什么呀，做生意吗不这样能赚钱？”郭山有些不以为然。
　　 “你贩牛赚钱，靠的不全是眼力。如何赢得别人的信任才是你赚钱的杀手锏……”还没等我说完。郭山一挥手示意我别再往下说了，随即在集镇口的一小卖部前停下车，我还没回过神来，我的怀里被塞进一条香烟，一瓶饮料，外加200元鲜红的现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