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自由之灵魂(小说)
【一】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节气,由阳盛转阴盛。
南生在落地窗前很有耐心地扫了一遍又一遍,她很确定已经一尘不染。她一回头,发现一个白色的尸体——蛾子,静静地躺在落地窗前。她蹲下身子,右手拾起放在左手的手心里,静静地看着这个没有了水分的尸体,她的脑子一下子空了,像这蛾子空空的躯壳。看了很久,看着看着,一滴热泪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似乎预见到了什么,哽咽的喉咙,鼻子一阵的酸涩......
“南生,你应该学会放弃。”乔说道。
“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放弃。”
“早点放手,不然会受更重的创伤,你的心灵会枯萎的。”
“我相信自己,他不会就此和我分开的。”
“紧握的沙子才容易从我们的指尖流走。”
“不,我的手中握的不是沙子,是寒彻我内心的冰块。我只有紧紧的握住,用我的心火融化他的寒冰。”
“南生,为什么你变了,以前你是多么听话的孩子,现在为什么你变了,你变得这么顽固。”
“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是他改变了我的现在。现在已经面目全非,连我自己也快认不出自己原来的样子。你叫我现在放手,我怕自己找不回原来路。”
“你行的,更何况你还有我。”
“乔,你觉得我还有自我吗?我已经和那个人融为一体。其他的人已经无法介入我们。”
“南生,你不应该的,他只会成为你更深的痛,就算你们是连体婴儿,也可以有独立的精神,不该把自己付诸一个人而痛苦的存在。”
“太晚了,我已经回不了头。”
“林,你可以打我,折磨我的肉体,但是你不可以骂我,我的灵魂会受伤的。”
“南生,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我爱你包括你的每寸皮肤。不会打你,你知道的。”
“你打吧,我宁愿忍受肉体的痛,我的灵魂已经遍体鳞伤。”
林,写字楼里的白领,领着丰厚的薪水,是他带给南生爱,包括痛,灵魂深处的痛。
那年南生十八岁,林的公司应聘一位平面模特。那是一个很热的下午,很多的应聘者在等候面试,南生并没有应聘上,但是,他和她一见钟情。
“我们很渴了,有水吗?”南生对他问道
“有,我马上给你们发水。”林回道。
“你不会应聘上的,你的气质不吻合我们的主题。”林对南生开玩笑的说。
“我不相信,不试试怎么知道。”南生回道,“或许我们会成为同事。”
林笑笑。
“你难道,一定要把我变得和你一样,你才会接受我吗?”
“是的。”林把南生关在封闭的卫生间。
每次他和她吵架,他总是把他锁在卫生间,一个人独自享受拘禁一个人的快感。
“我不要,我不要。”南生嘶叫着,“你会毁了我的。”
嘶叫声持续很长的时间,直到没有声音了,林才安然睡去。等他醒来,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他打开门,看到她正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有怀有一丝怜悯。他把她抱在怀里,放到床上,他脱去彼此的衣服,和她亲昵着。
“林,你爱过我吗?”南生问道,“哪怕一次也好。”
“和你做爱的时候,我是真的爱你,难道还有比这更真实的吗?”
南生笑笑。
“为什么要这样子?”林收起烟,“你这是在作践自己。”
“林,你知道吗,我很孤独,这样的感觉一直都有。”南生抢回烟,“除了它还有谁会和我作伴。”
一个耳光,很响,“你知道吗?我最讨厌抽烟,因为我母亲就是得肺癌死的。”
这次南生没有和他吵架,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她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卫生间,只听见放水的声音。
没有吵架声的房间变得死一般的静,只有哗哗的水声,水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林在看一场球赛,中场休息时间,他听见卫生间里呜呜咽咽的哭声。他很害怕,因为每次她被锁在卫生间从来没有哭过。林敲门很久,没有开。
“林,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南生大声的喊道,“我也知道你爱我。”
门开了,南生全身湿透,头发凌乱,浴盆里放了满满的一盆水,水龙头没有关。南生在浴盆里呆了四十五分钟。
“你会感冒的。”林拿来一条毛巾,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知道就好,我也爱你。”。
关掉球赛,他和她在落地窗前坐下,阳光很明媚的照到两个人的身上。
“我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林说道,“我父亲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抛弃我和我妈,我恨他,从此以后,我妈就开始抽烟,很重的隐,我不希望你抽烟,怕是会失去你,你知道吗,我怕失去你。”
“林,我懂得,我再也不抽烟了,”南生的头靠在林的肩膀上,“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你喜欢吗?”
“恩,他会像谁呢?”
“一定要像你。”
“不要,像你更漂亮。”
“如果生的男孩要像你,生的女孩要像我。”南生笑了,像那明媚的阳光。
第二年夏天,南生生下一个女婴,林很高兴,他爱她胜过爱南生。
两个月后,南生自杀(严重的产后忧郁症)。
南生的葬礼在雨中举行,夏季的雷阵雨洗刷了墓碑。
“林,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孩子,她需要你的照顾。”乔撑了把伞过来。
“对,我还有佳佳,我不能就此颓废。”
不过林还是病倒了,38度的高烧一连发作了一个礼拜。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孩子,林你不要忘了,佳佳是南生用生命换来的,你要珍惜孩子和你自己。”乔看着这对父女,心里有说不出的怜悯。
清明那天,林带着已经五岁的佳佳来看南生。
“南生,我把佳佳带来了,你看看,她的眼睛多像你。”
“这是妈妈吗?”佳佳抱着林的腿。林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佳佳的头,“这是妈妈。”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林却无法从对南生的思念中振作起来。
“林,你还是五年前意气风发的林吗?你为什么堕落了?”乔不舍地说道,“虽然南生不在了,可是你还有佳佳,你要替南生好好把佳佳抚养长大,只有这样你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南生。”
“我努力了,可就是忘不了南生,孩子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存在的痛。”。
“你一定要恢复过来,否则你只会害了佳佳,对佳佳来说已经不完整的家只会带来负面的影响。”乔看着这个从小没了母亲的孩子,一下子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或许孩子需要换个环境,你同意我的想法吗?”
“你说的换个环境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了,带佳佳到别处生活一段时间,这样你也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佳佳,你过来。”林牵着她的小手,“你想和爸爸分开吗?乔阿姨会照顾你的。”
小女孩单纯的眼神,看了看乔,她走到乔的身边。
“和阿姨一起生活好吗?”乔抱起佳佳。“爸爸病了,要好好休息,我们不要打扰他好吗?”
“恩”小女孩点了点头。
离开这个城市前,乔带着佳佳来到南生的墓前。
“南生,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会好好照顾佳佳的。”
乔带着佳佳离开,佳佳回过头望了望依依不舍的走在乔的身边。
“佳佳,以后不要叫乔阿姨,要叫妈妈,懂了吗?”乔和佳佳坐大巴离开了这个城市。
“恩,妈妈。”佳佳亲昵叫出口。
清明时节雨纷纷。
雨点打在大巴的玻璃窗上,车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
江南的春天很柔美,下的这场雨也许是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最好的欢迎。ds镇和很多的江南小镇一样古朴中带着现代的气息,顺着河流两岸是遍布的白墙黑瓦的楼阁,河流中是轻便的乌蓬船,街上是光滑的青石板路,沿街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翠流欲滴。
“佳佳你喜欢这里吗,这里将是我们生活的地方?”
“妈妈,我好喜欢这里。”
乔和佳佳用了一周的时间总算安顿下来。在镇上的酒吧乔找到一个临时的工作做侍应,不过每天上班的时间安排在晚上八点到凌晨。微薄的收入,除了开支和佳佳的日常生活还要雇佣一个保姆。因为乔不放心把佳佳一个人留在家里去上班,所以晚上由保姆看护佳佳。这是一个很热心的保姆把乔和佳佳的生活起居照料得很好。
【二】
杰,酒吧的调酒师兼老板。25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喜欢穿白色的棉布衬衫在颈处系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乔,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杰在檫今天会用到的高脚杯。
“怎么个特别法?”乔在吧台边上坐下听杰说话。
“就像每个顾客都有自己所喜欢的那种酒。”杰笑道,“就像这个比喻。”
“是吗?”乔也笑笑,“你什么时候找到你钟情的那种酒呢?”
“可遇而不可求。”
“还是学着尝试一下来得跟直接。”
“你尝试过吗?”
“当然了,小马总要学着过河呀!”
杰爽朗地笑了。
夏至,一年中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白天时间最长的一天。
酒吧的室内温度达到20多度,尽管开了空调,室外温度可想而知,似乎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
酒吧里的点唱机正播放着关淑怡的《忘记他》,这是略带磁性的嗓音,歌词没听懂,因为是粤语。
“这是我的女儿佳佳,喊叔叔。”
“叔叔。”
“这是给你的糖果。”杰从吧台里的糖罐拿出几颗糖果。
“乔,你真是深不可测,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儿?”
“我姐妹的女儿。”乔说道,“五年前产后忧郁症自杀了。”
“真可惜,不过她的女儿很可爱。”
“真像她的妈妈,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乔你好吗?佳佳好吗?她会想起我吗?”林在电话的一头很亲切地问候。
“我们很好,林,你好吗?”乔问道。
“乔,你知道我从来不说谎,我很不好。”林在电话中抽泣着。
“不要哭,坚强点,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爸爸,不要忘了你还有佳佳。”乔安慰道。
“乔你知道吗,南生在世的时候一直对我说要去远方走一走,我不知道她所说的远方到底有多远,所以我和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作一次旅行。”林说完,心情平静很多。
“你这么做总有你的理由,我想你是对的,去吧,就当完成南生的遗愿。”乔鼓励他说道。
南生在的时候喜欢听许巍的一首歌——《蓝莲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现脚下的路╱心中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永不凋零╱蓝莲花......”把这首歌和汪国真的诗句:“没有比脚更远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联系在一起,他首先想到的是西藏——世界屋脊,这是一个圣地,有纯洁的白云,白云身后的蓝天;蓝天之上振翅高飞的雄鹰;那美丽的经幡,经幡前匍匐在地祈福的朝拜信徒;还有美丽的布达拉宫,布达拉宫远山上盛开的洁白的雪莲花。
林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蓝莲花,他相信许巍和南生,他将用脚丈量脚下的路,去西藏。
冬至,太阳直射南回归线,一年中晚上时间最长的一天。
“今天不会有太多的客人了。”杰打开点唱机的出币门,哗啦啦的硬币声。
“南方也会有这么冷的天气吗?”乔问道。
“很少见啊,明天的最低气温会降到零下2度。”杰说着点数手里的硬币。
“好漫长的一夜,打烊后干什么?”乔把客人留下的杯子整理到托盘内。
“请你喝杯啤酒吧。”说着杰拿出两听灌装啤酒,“从来都没看你喝过酒。”
乔拉开啤酒的开瓶环,喉咙口发出咕咕的声音。
“今天的时间过得真慢。”杰打开啤酒也喝起来,看看墙上的挂钟,离第二天凌晨还有一刻钟。
“何必在意呢?”乔说道,“要来的早晚会来,比如会有一场雪,南方冬天也经常下雪吗?”
“会啊。”
“一定不会像北方来得干脆。”
“你说的没错,像南方的春雨,淅淅沥沥的慢条斯理、不急不缓。”
“真希望明天就下雪。”
“为什么这么期待?”
“因为南方都下雪了,全国还不下个稀里哗啦。”乔笑着说道。
说着说着凌晨的钟声敲响了......
【三】
藏历十月二十五,是藏传佛教信众传统的“燃灯日”。“燃灯日”藏语音译“甘丹昂确”,意为“五供”,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圆寂成佛的日子。大昭寺金顶,被袅袅升腾的桑烟装点得如梦似幻。寺庙内外,一字排开的酥油灯盏敬放于檐角、佛龛、佛塔、窗台周围。燃灯主要是供往生者和祈愿宗喀巴大师赐予聪慧、吉祥和幸福。林随着虔诚的信徒们在大昭寺周围转经。林想起了南生,这个让他日日思念的女子。在垄长的酥油灯之中,他为南生供奉了一盏灯,祈愿南生在天国安好。
森,杰的小学同学,外企的职员,除了在常州读了四年的大学,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镇。
这个喜欢穿白色棉布衬衫、喷古龙香水的男子。
时常一个人来酒吧喝酒,从来不带女伴。
“森最近好吗?”杰给他调了一杯鸡尾酒,柠檬切片很清香。
“老样子啊,没有太多的变化。”森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