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狗留(微小说)
狗留姓徐,狗留他娘生狗留是在下午,阵痛使她满身汗水,精疲力竭,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上帝正在他的作坊里造人,临近下班,上帝饥肠辘辘,心猿意马,随便抓了一把下脚料,捏吧了一个人形,就洗手更衣去了。
“这是做的谁呀?”就听见验查官问上帝。
上帝忙不迭的说:“是那徐家的小子!”
“做的不大周正呀!”
“咳!肯定是真材实料!”上帝答非所问。
“哼!偷懒了,绝没有精工细作!”验查官嘟囔着,一拍狗留屁股,“哇!”的一声,狗留就来到了人间!
话说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举国上下日子过得都很困难,狗留娘怀孕期间吃糠咽菜,营养不济,狗留在他娘胎里就亏下了。记得狗留出生时三斤六两,面色铁黑,筋骨精瘦。狗留爹担心孩子养不住,就起了一个及其猥琐卑贱的名字,叫“狗留”,意思是狗都不爱吃的孩子。民间有一种说法,起类似名字的孩子泼辣命硬,容易养活。
狗留爹竟然起出这样的名字,想想也真够狠的!
狗留生不逢时,来这个世界之前就先天亏欠,生下来后他娘又没有奶水给他吃。为了养活这孩子,他娘到处讨点小米碾成面粉做成米粥,加点鸡蛋喂他吃,一过周岁,地瓜就成了狗留的主食。历经一番煎熬这家伙竟然活了下来,总算是没给狗搭上关系。
狗留他爹干的是水利工作,常年野外施工。其后狗留随着爹娘过着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一家人住工棚,住仓库,居所搬迁不计其数。狗留五岁的时候,国家为减轻负担,号召职工家属下放农村。狗留爹未经仔细考虑,就报名了,狗留和娘以及两个弟弟共四口人注销了城镇户口,下放到了安徽老家。
这下真算是跳进了火坑!狗留家里没有劳动力,爹又离家很远无法照顾家庭,所以挨饿的首先是他们一家。那个年代人人都像狼一样的争夺着充饥的东西,瓜秧、野菜、树皮、蛤蟆、青蛙都被搜刮殆尽!狗留肠胃闲得慌,头脑晕得慌,两腿锅锅着总是伸不直,走路像叭儿狗,自膝盖以下长了一串串的粘水疮,那苍蝇整天围着狗留的腿嗡嗡叫!……
本来就瘦小的狗留,在长身体的阶段,又一次蔫下了!恰如釜底抽薪,这锅水就没烧开!
狗留长到十七岁,家庭生活才稍微稳定下来,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但是个头是长不起来了!狗留没和狗搭上界,倒还做着翱翔蓝天的梦。高二那年招收飞行员,狗留积极报名应征,但是医生在体检表上填写的内容着实令人沮丧。狗留那天的日记摘抄的是体检表上的查体结果,很简单就十个字:营养状况“差”,体重“四十八”(公斤)。翱翔蓝天也就只能是个梦!
一次狗留在电视上看见非洲难民的孩子:四肢及脖子细弱,脑袋硕大,肚子隆起而且肚脐突出。神情恍惚,气若游丝,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啊呀!我小时不就是这样子吗?上帝失职渎职,加上生不逢时,没能给狗留一个魁梧的身体;但说起来上帝对狗留还算不薄,给了他一副不太笨的脑袋和一种不服输的精神。或许是后来上帝他老人家幡然醒悟,觉得对不起狗留,想了个什么办法弥补了一下吧!
到了八十年代,狗留已经成家。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安徽农村,狗留在老爹的帮助下开始经销建筑材料,同时开办了一个水泥预制厂,辛勤经营,积小成大,狗留家的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十年前,狗留就已经积累了千万资产,并且涉足大理石加工销售、房地产、汽车等行业。
我见到狗留的那年,他从奔驰轿车上跨下来,面目滋润,脑满肠肥,只是个头还是没见长高,胖墩墩的身躯,打中间横着一根牛皮腰带。不知咋地,我一下子联想到了端午节吃的粽子!只是这粽子穿着铮亮的皮鞋,梳着一丝不乱的背头,阔步走来,器宇轩昂,豪气冲天!当年总也捋不直的叭儿狗腿,今天看来则沉稳悠然,虎步龙腾!狗留关闭车门的声音“嘭!”,都底蕴十足,彰显无限霸气!生产队长张着掉没牙的嘴:“嘿嘿!瞎狗赖猫终有一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