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诗歌难，评说解读诗歌的文字就更难。这一点，答应为云卷云舒的解读文章《感动瞬间——读<门锁着屋里没有人>》写赏析文字时，就意识到了。因为一来自己对诗歌一知半解，二来对云卷云舒文字的解读也仅仅停留在初浅的感知平面，这种理解与体认，纯属一己范畴，能否拿得上台面，还得大家说了才算。呵呵，此为开头话。
　　 说实话，开始看到云卷云舒这篇文字时，我眼前一亮。很久没有这样感受，一时半会儿，心情难以平静。我是微笑着读完第一遍的。以后又看过几次，总是很入心的感觉。
　　 这篇文字不长，千余字，但是紧凑，精彩。好就好在作者集中抓住了一个“点”，即诗作的视点——寓没有生命的静物以思想和情感，来作分析。文章对此的阐释颇见功力，从而促使读者去领略那种“发现”的味道。
　　 原诗开头、结尾分别是“门锁着屋里没有人”、“此刻暗锁旋动”，从“门锁着……”到“暗锁旋动”，这个瞬间“发生”的点滴，被诗人刘湛秋“发现”了，成为他笔下饶有趣味的主体。当他将这些主体以情致盎然的笔法呈现出来，便又被读者云卷云舒所“发现”，使得短时间里异彩纷呈的“物景”，又成为感动云卷云舒的主要元素。这样一来，云卷云舒就与刘湛秋达成了某种契合。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心律是一致的，他们的喜悦是一致的。而读者云卷云舒摇身一变，作为作者，以欣喜细腻的笔触，一层进一层，向我们介绍了她这个美好的“发现”过程，引领我们进入了诗的空间、诗的深处，让我们像她一样，感受这首诗作轻盈空灵、蕴藉隽永的魅力，并为之赞叹！于是，我们就会“发现”，云卷云舒“这所有的景象非但没有因为‘人’的缺席而失色，反而意外成就了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空灵世界。”这种解读是中肯而适度的；“这首诗更高一格，干脆连‘我’这个意象也一并舍弃，让纯粹的‘物’的情感引起我们心底的强烈共鸣，唤醒我们对自然的欣赏、感激和咏叹。”这样的解读，也是精辟而准确的，能够引起我们深刻的共鸣。这样，一个奇妙的景观就出现了，原诗作者刘湛秋、赏析者云卷云舒、读者我们，三位一体，心息相通，在某一层面上，构筑了一个极具艺术趣味的审美体系，从而领略到那种“发现”之美。而这三种“发现”是以递进关系呈现的，并且内容各各不同，既有共鸣之点，也有新的“发现”之妙。总体态势是：刘湛秋发现了静物之美——云卷云舒发现了“刘湛秋发现了静物之美”——我们发现了“云卷云舒发现了‘刘湛秋发现了静物之美’”。想想看，这真是有意思的发现。
　　 总起来说，云卷云舒这篇文字虽然篇幅不长，却蕴涵了不少东西。那些深藏在文字背后的东西是迷人的，是值得我们注意借鉴的。每每品读，我就意识到，该文不仅仅是向我们介绍了一首精美的诗歌作品。读者在获得对这首诗作特色的领悟和感喟的同时，会不由自主感知到另外的意义——关于“人”的缺席，关于“留白”，关于“动”“静”结合等等。我以为，这些写作技巧上的东西，是具有普适性的。无论小说，还是散文，抑或影视作品。（2008.12.12晚-12.13.午）
　　
　　 附：
　　 感动瞬间——读《门锁着屋里没有人》
　　
　　 云卷云舒
　　
　　 门锁着屋里没有人
　　 吊兰在向苹果献媚
　　 绿台布展示着自己的温柔
　　 书页中的铅字依然散发着墨香
　　 静谧却又隐藏着歌声
　　 门锁着屋里没有人
　　 没人的屋里也有生活
　　 一把椅子也有诞生和死亡
　　 阳光把一切都欣赏和爱抚
　　 便从窗口溜走
　　 此刻暗锁旋动
　　
　　 这是抒情诗人刘湛秋的一首小诗。诗歌的前半部分像一组长镜头，带领读者的视线进入房间的每个角落：殷勤的吊兰、娇艳的苹果、温柔的台布、自得其乐的书页，还有那把写满生命轨迹的椅子。这座没人的屋子里，所有的陈设都有了生命，有了情感。既然“门锁着屋里没有人”，那么是谁在欣赏他们，对他们细细打量呢？作者没有正面回答，却巧妙地应道：“没人的屋里也有生活/一把椅子也有诞生和死亡”，原来在人的视野之外，吊兰和苹果们另有一幕悲喜舞台，他们无须借助人的感知，自主地运行着自己的生命轨迹，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椅子也有诞生和死亡的秘密。这所有的景象非但没有因为“人”的缺席而失色，反而意外成就了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空灵世界。
　　 也许大多数人都有过诗中所描绘的瞬间感受，当我们怀着喜悦之心把目光投向自然万物时，眼前就无一物不可爱，无一物不可亲，从而达到物我难分的境界。这首诗更高一格，干脆连“我”这个意象也一并舍弃，让纯粹的“物”的情感引起我们心底的强烈共鸣，唤醒我们对自然的欣赏、感激和咏叹。品读再三我们会发现，在看似物我皆忘的场景中，“我”其实无处不在——如果没有一颗慧心，谁又能体察到吊兰的妩媚，台布的温柔呢？
　　 “阳光把一切都欣赏和爱抚/便从窗口溜走/此刻暗锁旋动”，最让人称奇的是诗的结尾。暗锁旋动后，进来的会是谁？满脸汗渍放学归来的孩子？忙碌一天赶回家准备晚饭的主妇？还是一直站在窗外悄然凝视一切的男主人？也许把“一切都欣赏和爱抚”的阳光知道答案，可他早已悄悄溜走……作者给我们开了个善意的玩笑，整首诗也在这里戛然而止，留下了无穷的想像空间。汪曾祺曾把这样的空间比作国画条幅中的留白，能带给读者阅读的无限延伸甚至作品的再创造，正所谓“笔有尽而意无穷”。
　　 这短短的十一行诗，于静中开始，在动中结束。波澜不惊的语言中既涵老子道法自然的哲思，又蕴庄生梦化成蝶的邈远。刘湛秋清新恬淡的“轻诗歌”风格由此可见一斑。品着这诗意的瞬间，仿佛生命也剥离了沉重，重返它轻盈流畅的永恒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