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石头过河”是改革先行者不畏艰险、勇于探索的历史写照，今天情景已大不相同了，一个问题就是一片争论，已经看清的目标，不是正在施工请绕行，就是人为的给你挖条沟、扔块石头。昭然若揭的事儿步履维艰，难怪人民群众叹道：“群众早过河了，可领导还在摸石头。”哪说理去？
　　 ……
　　 负责C市外环公路绿化工程招投标监督的纪委执法监察室主任李大光，刚走进通往开标室的走廊，就被一个胖胖的经理拦住了。大老李不解地审视着胖子，胖子从上衣口袋掏出名片递了过去悄声说：“李主任，我是宏发公司的广喜，您还得多照应哦！”说着把脑袋凑过去说：“孙部长跟您说了吧？咱们……”
　　 望着满脸堆笑的广喜，大老李摇摇头笑着说：“这个，我说了也不算数，公平竞争嘛！”
　　 刚走两步，又被一个高度热情的汉子握住了手，汉子恰似久别重逢的样子说：“李主任，您可是瘦多了，我是云禄啊，我舅舅昨天还念叨您哪，怎么样？最近血压还正常吧？”
　　 大老李一脸迷惑的问：“你是……”
　　 云禄眉开眼笑地说：“哎呀，我是您瞅着长大的，您光忙工作都把我忙忘了，我舅舅是李大柱，原来是交通局的老局长，现在退了，要说咱还是本家呢。”
　　 大老李想起来了，李大柱确实是自己的老朋友。他拍拍云禄的肩膀说：“行，出息了，看你的实力吧。”
　　 大老李走进开标室，被迎上来的飞鹏招标代理公司的马经理引到座位上，马经理刚要说什么，就被一个身材浑圆的胖女人挤到一边，胖女人拉着大老李的手亲热地叫着：“伯，我是大洼，绿龙公司的，咱们是老乡，俺爹赵玉五，俺娘牛汾花，俺的小名还是您给起的呢。”
　　 “噢，你爹是……”大洼凑过脸去悄声说：“副秘书长赵玉五，你们不是光着腚一块儿长大的吗？”说着把一个纸包递过去说:“这是给婶子的，名牌，写着LV呢。”
　　 大老李把包一推说：“我学过拼音，念“驴”是吧？这孩子太不讲究了。”然后摆摆手让她离开，大洼挤了个媚眼悄悄走了。
　　 马经理坐下说：“老李，今天的标不好开啊？来了八家公司，都是有人说过话的。”
　　 大老李说：“管他那个呢，咱该咋办咋办。”
　　 马经理为难的说：“不行啊，刚才副秘书长还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呢。我看不如多分几个标段……”
　　 大老李一挥手：“不行啊，不能有干扰就坏了规矩。”
　　 马经理恳切地说：“人家可是有背景的。”
　　 大老李看了他一眼说：“他有背景，我只有背影，你若有啥想法，还叫我来监什么标？这不是明摆着让我给这些人当保护伞吗？这样，把牌桌撤了，我走人！”
　　 马经理急忙劝道：“哎呀，李主任，我这不是怕控制不了局面嘛，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他见大老李没吱声，忙对助理小萌说：“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吧。”
　　 按照程序大老李首先讲话，他扶扶话筒说：“我听说今天来的八家公司实力都不孬，都是领导打过招呼的，这就让我困惑了，我不相信我们的领导干部就这么没水平，不相信他们的素质低到这种程度，不相信为这点蝇头小利毁坏自己革命多年落下的名声。我看这样，我给大家五分钟，大家可以和要说话的领导取得联系，如果他敢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这个标就不用评了，你就算中标了。怎么样？好，现在开始倒计时……”
　　 经过片刻的沉寂，几个经理忍不住拿起手机来，有的走进卫生间，有的躲在走廊，一通喂喂的通话声，过了会儿，人们便回到座位上，大老李看看手机，依然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大老李与马经理互视了一下，大老李清清嗓子说：“我说是吧，我们的领导干部是不会乱插手的，请不要以他们的名誉搞交易，利用他们的余威为自己壮胆。下面咱们按程序继续开标。”
　　 大老李走出开标室，马经理握着他的手说：“老李，今天得亏你来，要不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大老李说：“通过这件事，也给我上了一课。必须想办法建立一套科学规范制度来管理这个市场，又领了个研究课题呀。”
　　 马经理感慨地说：“这个市场再不整治，我们真成了大风地里吃炒面，张不了嘴啦！”
　　 大老李经过思考，提出建立统一的、跨行业、跨部门的招投标综合交易大平台，把交易场所、网络信息、交易规则、运作程序、评标专家库都统一起来，实现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可部门之间都牵扯着利益关系，只要权力，不要责任，既相互扯皮，又相互制约。
　　 纪委书记周铁看了大老李的方案说：“这可是涉及公共资源科学配置的大问题，可这是形势发展的需要，事改革的需要，更是反腐败的需要。有阻力是必然的，但我们不能因为有阻力就停止前进，甚至绕着走，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趁早回家抱孩子得了。我觉得这个试点不妨找个县试试，经过实践咱们才好改进提高嘛。”
　　 大老李说干就干，和L县的书记、县长一番交谈，书记频频称道，表示愿意率先建立统一市场。数月后，L县公共资源统一交易中心拔地而起，大老李欣喜之际，何县长打来电话，说是检查出了点问题，大老李便匆匆赶往L县，何县长见到大老李说：“上边检查说我们是未批先建，要把手续办全了再施工。”
　　 大老李说：“既然知道程序，先办好了不就得了。”
　　 何县长笑着说：“你是在上边呆出官僚来了。程序和发展本来就是一对矛盾，待手续批完了，少说也得半年以上，耽搁的时间太长，运行成本太高。只能边报边建，这样免不了要闯闯红灯了。你也体察一下民情吧，那个工程是按部就班来的，若真都那样，这一辈子得少给国家做多少贡献呢。”
　　 大老李说：“看来改革是无止境的，我们要干的就是把表多拧几圈也干不过来呀，建立统一市场是探索着走一条公平、公正、公开的路，要触及一些部门和领导手中的权力，没有点闯的精神，冒的精神何谈改革啊！”
　　 何县长说：“论抓工作我们还是有力度的，可让我们去开拓，花钱费力的还是小事，探索到哪还不一定呢？找不着革命的正确道路那不就毁啦！”
　　 大老李喝了口水说：“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革命意志衰退，还是小资产阶级动摇了？”
　　 何县长站起来一抬腿说：“那怎么可能呢？我这腿都迈起来了，能不能站住还得领导扶着点不是。”
　　 大老李问：“咋个扶法？”
　　 何县长说：“罗锅子上山，前（钱）紧呗。”
　　 大老李笑着说：“知道你小子就会给领导出难题。”
　　 何县长说：“实事求是，咱这穷县没条件做阔，你也不能让我光着屁股干革命吧。”
　　 大老李拍了他一巴掌说：“有本事你就光着，驴不动，磨不转的还讲啥条件？”
　　 何县长说：“哎，你可别老觉着世人皆醉我独醒似的。”
　　 L县的统一招投标市场落成了，虽说设施还有待完善，可带来的成效和影响远远超过大老李的预期，县里一块乡镇企业的30亩土地通过招投标交易中心挂牌出让，出让起始价为2000万元，经过近30轮的加价竞争，最终以3100万出让成功，第一项交易就碰了个彩头，盈利一千多万。大老李闻听后，更加坚定了走统一规范的决心。
　　 任何事情刚一出世，必然遭遇各种阻力，正当大老李信心十足，力图推广L县经验的时候，却遭到了市有关部门领导的冷嘲热讽，大老李说：“这个交易平台的搭建需要各部门的配合。”
　　 某局长故作惊讶地说：“这是个大事，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市场建的是大楼还是大棚呢？”
　　 大老李说：“它是各行业、各部门都归纳到一块儿的招投标交易中心。”
　　 局长扶了扶眼镜说：“噢，建农贸市场归商贸局，跟我们关系不大，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成立个相应的机构把它管起来。”
　　 弄得大老李哭笑不得，心说：“虽说这么一个简单的市场，但要剥夺很多人、很多部门的既得利益，你想谁会把抱在怀里的利益让出来呢？不给你一板砖就不错了。”
　　 面对着互相推诿、装聋作哑的局面，大老李觉得L县的经验暂时推不开，就以制度制约权力运行。
　　 何县长说：“局面不打破，制度如同堵漏的麻袋，早晚还得浸过来。”
　　 大老李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说：“你看又要下雨了，这监督犹如人工降雨，你打了多少炮弹，增了多少雨没法计算，可你不打不行，打好了就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年呢。”
　　 何县长说：“你总是这么乐观，看来推行一件事如同打一场战役啊！”
　　 大老李说：“那可不，咱这辈子就是战争中学着滚出来的，我已经给上级打了报告。”
　　 何县长说：“嗐，要说咱这是何苦呢，群众咋就过河了，领导却在那假装摸石头，还等着录像呢。”
　　 大老李拍拍他的肩膀说：“啥事也要经过实践检验才能完善，不能像你们县的包子，头一口没馅，第二口咬过了。”
　　 何县长笑着说：“下回请你吃炒饼得了。”
　　 大老李笑笑说：“站位很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