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西渠记忆(散文)
每每看到渠,总会想起家乡的西渠。它是伴我童年欢乐的渠。
西渠紧挨着村子西边,全大队的土地都靠西渠浇灌,所以他是我们的生命之渠。
从我记事起,从春天到秋天,只要西渠有水,我们便每天在西渠玩耍。
五队和六队的交界处做起了一座木头闸,木头闸的两边用石头水泥垒起了两个方形的柱子,它是用来提升木头闸门的支撑物。闸下的八字用红柳麦柴垛成,闸上的来水总是慢慢悠悠的流淌着,而闸下的水却如猛兽般汹涌澎湃,声如洪钟,传的很远很远,给寂静的乡村带来了生机。渠背上的柳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一颗挨着一颗,颗颗树冠奇大,树身用我的胳膊刚刚能抱住,这些柳树枝叶茂盛,穷尽自己的努力,向四周延伸扩展,渠背上长满了“洋辣辣”和“老婆脚后跟”草,在风的吹佛下,摇晃着身躯,似在与我们交流,又似在炫耀着什么。
五月初,西渠第一水来了,我们几个小伙伴每人提个小铲子,向上游奔去,去寻找着水头。然后跑在水头前,水跟在后面,翻卷着身躯,与我们赛跑,水头跑得快,我们也加快速度,水头跑得慢,我们也放慢了脚步。我们与水头一路嘻戏着,把水领回村里,然后交给大人。
六月中旬,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一到中午,我们便脱光身上仅有的一件褂子,一条裤子赤身裸体跳进西渠耍水。下游是一帮男孩子,上游是一帮女孩子。人们常说男孩子疯,其实女孩子疯起来绝不亚于男孩子。在渠里玩够了,女孩子们纷纷上岸晒太阳,调皮的男孩子会像赶鸭子一样把女孩子赶下水。在这个童言无忌、两小无猜的年龄段,男人和女人的界限似乎很模糊,一过童年,这个界限是那么清晰,那么明确。
一中午,玩累了,玩够了,大人们也出工了,我们也每人挂个筐子在地里掏苦菜。
太阳偏西,吃了晚饭,西渠上不但集中了孩子,大人们也纷纷在西渠上驻足,在树下乘凉,听虫鸣蝉叫,胡燕凋啾,麻雀翻飞,看柳树枝摇曳,瞧西渠水流淌,互相聊着什么。现在想起西渠的晚上,那真是一道诱人的风景,绝然赛过公园噪杂的人群。
六月下旬,二水淌完,上游水关了口,由于那时的木头闸封闭不严,总有一股水一直流着,绝不像现在的水闸滴水不漏。经过两三天的沉淀,西渠的水清澈见底,水晃晃悠悠地流着,不慌不忙,闲庭信步。闸箱下常年累月水冲下很深的大坑,这里的鱼非常多,大人把萝头放下去,再捞上来,萝头里总有数量不一的鱼在急促地跳跃,没有一萝头是空的。大人们忙着捞鱼,我们在一旁欢呼雀跃,奔上奔下,围绕在左右。
闸坑里的鱼总有捞完的一天,这时,闸坑前便安静了,而在西渠清澈的水里,鲤鱼、鲫鱼、鲢鱼上窜下跳,像箭一样在水里穿梭而过,看得我们眼馋。中午,大人们午休了,而我们这些不知道疲倦的家伙,每人提个铲子,从水渠的两边向中间挖土垒坝,在最中间支个大筛子,一群人在坝上面追鱼,鱼被追的慌慌不可终日,一不小心便冲进了筛子里,成为人们的美餐。成果丰硕的中午能逮住十几条鱼,即使一条鱼也逮不住,我们也从不灰心丧气,逮鱼的目的是玩耍,玩耍的目的达到了,逮住逮不住鱼无所谓。
靠近西渠便是大队,大队和村小学盖在一起,我们天天在这里念书。一天,不知道谁在黑板上写了句“打倒毛主席”,在现在,用黑板擦擦掉就算了,而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代,这可不得了了,老师为了挖出这个“现行反革命分子”,逐一谈话,无果,于是把班里有可能写这几个字的男生罚站在西渠背上,五十米一个人,对着渠水反思。我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不用上课了,又站在西渠背的树下,清风凉爽,自认为这不是惩罚,倒像是奖励。大家一连站了三天,写“反动标语”的学生终于在另一个班揪出来,我们在西渠背上的罚站也告一段落。当时我们恨那个写“反动标语”的家伙,为什么不多坚持几天哪?
夏天的夜晚,炙热难耐,每到月圆的时候,在融融的月光下,孩子们会在西渠背上玩到很晚很晚,大人不叫是不懂得回家的。
我们全大队九个队,有七个队集中在西渠背上下游的两面,所以,哪个队放露天电影,大人们在渠背上前头走,我们像尾巴一样紧跟着,欣喜异常。看完电影,大人们议论着电影里的情节、人物往回走,我们跟在后面听,偶尔会看到渠的对岸有淌水人的身影,手里的手电筒光晃晃悠悠像鬼火一样。我们回去睡觉了,而淌水的人却要一晚上坚持在露水地里浇地,辛劳异常。
由于水大,一天邻村的一个孩子在西渠里被淹死了,家长们如临大敌,像看监狱里的犯人一样看着各家的孩子,所以,西渠的天堂只能从梦里回忆了。直到秋天,天一天天冷了,耍水已经不可能了,大人们才放松了警惕,到了中午,我们相跟上站在西渠背上,看着冰冷的渠水从上游来,又一直流向下游,用小手轻轻地扶弄一下渠水,期盼着来年夏天快点来到。
童年就这样一年一年过去,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为了生计,我们搬家到了杭锦后旗,四十多年过去了,旧时的玩伴早已儿孙满堂。去年夏天回到家乡,也许是近乡情却之故,看到砖瓦房在村里前后错落,儿时的村落再也回忆不起来,旧村子早已变成了农田,我家的老宅几个人也回忆不起准确的位置了,只能大致估计着这里或那里,而唯有西渠依然横亘在那里,而我对它的记忆是那样明了,那样清晰。虽然西渠上的大树已重栽了好几次,但是,哪棵大树在哪个位置,我们却记忆犹新。
站在西渠上,任凉风在脸上拂过,一群小孩在西渠里游泳,看着这些孩子,我顿感自己又回到了童年,便神情气爽,幸福感一下充斥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