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散调
(一)
阴云笼罩,寒风袭窗。
我靠在床头疲倦地看着一本书,几次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窗外那棵伸长脖子张望天空的大树,已是裸枝撑长空,没有了一点浓荫。抬头望一望远处,什么都没有,只有清寂,只有寒冷。大树努力地伸展着它干缩肢爪,孤独地挺立。
在一年中,我最喜欢秋天。秋高气爽,不冷不热,读书也好,郊游也好,太阳挂在遥远的天宇里,照得整个苍穹硕大而空阔,心肺也为之舒展,为之奔放。而今天,冬天实实在在地来了,很冷的风吹着瘦缩的树。秋难留,冬已来。
仿佛一夜之间,仅仅一场大风,秋日那斑斓而丰满的深红或金黄色树叶已经落光,一下子变得像个垂暮的老人,光秃秃的,失去了往日鲜活的生气和动人的魅力。天空是灰蒙蒙的,灰色的枝条在灰色天空和灰色枯草的底色上伸展,色彩混沌。天地间没有花香,没有草芳,没有虫鸟的鸣唱,没有溪水的流韵,放眼看去,只会看到一片萧瑟景象。这个季节最讨厌的天气是一直阴着天,看不到阳光,也看不到雪花,西北风卷着黄土从原野上刮过,将天地万物吹成灰蒙蒙一片,大街小巷很少有行人,偶尔出现三两个只露着两只眼睛的赶路人。看不清颜色的路面上奔忙着大大小小的车辆,道路上印着因负重而挤压的车痕。屋后的空中花园冷清了许多,能听到的只有呼嘯的风声,时针指在上午十点,靠在床头看书,寂寞的冷。
冬天,阅读着各种各样的颓陋和萎缩,品尝各种各样的冷寂和凄凉。体弱的我在冬天几乎不出门,待在家中,最多的姿势是靠在床头,懒散地翻翻书,无精打采地望望窗外,偶尔看到一缕淡淡阳光或几片雪花,哪怕一落地就没了,也会让我感动得心跳加速。
翻越寒冬,其实是对生命的另一种考验。我隐约看见了,一个温暖的季节正在破壳而出。
(二)
这个夏天出奇地炎热沉闷,炙热的空气中已经闻到燥动的气息,有灵魂的没灵魂的都涌动在这样的夜空。
路灯、霓红灯、流水样的车灯将夜晚的城市点缀得辉煌灿烂,在没有月亮的黑夜晃瞎了多少人的眼睛。
咖啡馆,在这样的夜晚消耗着城市的生命。
一群没有家或从家里走出来的人,互不相识的他们从城市的不同角落里走进咖啡馆。咖啡的苦抑或苦中微甜在体内涌动,欢乐的或忧伤的情绪在流淌中或高涨或平静。
咖啡不加糖的我,今夜却加了两份,艰难地喝着。从什么时候我突然不习惯苦了?
咖啡馆,是我远足的歇脚地。我从来不着意看任何一张脸,也不会有人着意去看我,我不认识他们,也不准备认识他们。我的朋友和敌人已经挤满了我的人生。轻轻搅动着咖啡,用鼻子吮吸着热气中淡淡的略含苦味的清香,偶尔抬头,会有人对我笑笑,我也笑笑。这笑不代表什么,只表示双方在这里此时的心情不坏。
一个人能认识另外一个人,是奇遇,是缘份,我不知道这种认识是好,还是不好。认识了是高兴还是伤心,有时认识了会有一种透心彻骨的悲伤。
许许多多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短促的一生中需要什么。今夜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需要原味咖啡还是加了糖咖啡,喝的是甜润还是苦涩。
城市的高楼在灯光的映照下此消彼长地抛洒着朦胧睡意,我透过窗玻璃看到的还有高楼上窗户里明亮而温暖的灯光。我走出咖啡馆一直向西,那是我家所在的方向。
我想回家。在电风扇抑或空调的丝丝冷风中,或无聊地看电视,或赤脚在干燥的木地板上走动,或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热浪细密的敲窗声,或读书至深夜,更是一件很快意很有美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