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妻子说她老家凤城市有座凤凰山，特别美丽，细雨连绵时，远远望去，云雾在青翠的山间缭绕，似有凤凰飞翔，有时还能听到凤鸣之音。唐朝薛仁贵征东，一箭穿透凤凰山，直飞朝鲜，平定叛乱，稳定了局势，大获全胜。凌霄顶在飘云间时隐时现透明的山洞，就是薛仁贵铁箭穿过之处。
　　 我一直认为是妻子想回老家省亲故意把凤凰山说得美丽无比，并不在意，旅游也直奔南方，苏杭啦，港澳台啦。前年秋天，妻子突然加大了对老家风景赞美的频率，我忽然认识到已过花甲之年多的贤妻在传达思乡意识和强烈愿望，一股歉意涌上心头，正好表妹打来电话问候，我为了让妻子听到，大声冲着话筒喊，说正准备去你们那串门呢。妻子嫣然一笑，说我顺杆骑驴会说话。我说回风城市探亲早就在计划之列，买到卧铺就走。
　　 从沈阳倒车到凤凰城，一路风景和到后受的贵宾般接待，表妹和妻子二十多年不见的亲热劲，不必细说。第二天正好星期日，连襟（妹夫）约我游凤凰山。但天公不作美，阴天。连襟看我犹豫，高兴地说今天天气预报凤凰山有零星小雨，你们来遇上秋雨蒙蒙，正是登山赏景好时光。
　　 一路上旅游大巴一辆接着一辆，还真不少呢。大概都是像我一样，被导游忽悠的吧。但看到凤凰山时，立即被山顶漂浮的阴云吸引住了。只见一处山峰突起，直插云霄，云在下面慢慢漂移，漫过好大一片红色枫林和树叶变成黄色棕色的白桦、槭树树丛。常年翠绿的樟松林，在云中时隐时现，真像彩凤飞翔。那突起的陡峭山峰，像披着五彩华丽羽毛的凤鸟仰头长啸。那隐约听到的瀑布声，犹如凤鸟鸣叫。我高兴地说，名不虚传，像凤凰，不虚此行。连襟开始发挥他导游般演讲才能，说那云彩上陡峭山峰叫攒云峰，高836米。凤凰山是辽东四大名山之首，号称万里长城第一山，与朝鲜妙香山相望。凤凰山山高林密，气势雄伟壮丽，流水瀑布山泉齐全，四季景色千变万化，文物古迹比比皆是，是著名的国家级旅游胜地。自然景观100多处，集“雄、险、幽、奇、秀”于一身，险夷莫测。点缀各处的庙宇、石刻和古代文化遗存等其它人文景观，泼墨成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他绘声绘色的介绍。使我一时兴起，竟决定不坐缆车，直接钻凤凰洞爬上去。在钻洞前，好心人见我年老体胖，劝我放弃。我又一时逞能，谢绝好意，花十元买了小电棒，钻了进去。洞黑漆漆，上有水滴，下有流水，脚下很滑，开始尚能直腰，坡不大。谁知五六米后，越来越陡越狭窄，只能双手上支着地，近似匍匐前进，稍不小心，头便碰壁，轻者碰肿，重者流血。有一段八九米长山洞，竟直上直下，虽可在黑暗中趁着微弱灯光抓着铁扶手上攀，但狭窄的只能过一个人，要命的是脚蹬处不但湿滑，而且只能容半脚，我抬另一只腿怎么也够不着上面登脚处。我照实尝了一把上不去下不来，逼上梁山的滋味。我想起了进洞前哪位好心人的劝告，有些后悔。
　　 我是第一次和凤凰城的姻亲见面，不甘心让人笑话，何况也根本没有回头路，最后在后面众人的提醒鼓励下，用尽了力气，终于找到登踏处，爬了上去。这是洞内最艰难路段，以后的七八十米虽然也很艰难（共128米），也都爬上去了，出洞后气喘嘘嘘，但见到天空，就像摆脱黑暗得到解放一样快意和舒畅。出洞后连襟拜了神树（据说1500年神树），花几十元买了红布条缠在树上，祈求树神保佑全家平安。他建议我也拜拜树神，我托词说在五台山和泰山拜了神，拜多了就不灵了。他也没勉强。
　　 我们继续攀爬，其陡峭和困难不亚于凤凰洞，再加上海拔越来越高，山越来越陡，云雾缭绕，天气湿闷，我汗如雨下，心跳加速，上了观烽火台往罗汉峰爬时，已没了力气。幸好有一小卖部，花六元钱买了一个茶蛋、一个西红柿，十元钱买来一瓶水，坐在椅子上享用，稍事休息，才爬上了罗汉峰。爬上更高的将军峰时，连照相的力气都没了，也不敢往下看，本来想享受一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感受，此时全没了心情。幸好风不大，如果刮起四五级风，都能把精疲力尽的游客刮到悬崖下。我的心一直悬着，下山时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抓住扶手，一步一步贴着山崖往下攀爬，手松了，或者脚蹬跐了，极易掉下万丈深渊。所以，往下倒一次脚，抓一次扶手，都像过鬼门关似的。怪不得爬将军峰的都是精力旺盛的青年。当脚落到平坦处，隐约听到缆车晃动的声音时，像得到救赎一样高兴，心情轻快不少。
　　 虽然山上青年学生得知我七十岁还能爬上将军岭，大声赞扬了我，连襟也夸奖我老当益壮，但坐在缆车下来，望着高耸入云的石壁、挺拔的迎客松和脚下郁郁葱葱的森林，我暗暗对自己说：老了，今生不再爬山。该退出时就退出，也是一种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