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有过先写遗书再出任务经历的西北特种军人讲述生命，告知我心理学上人结束同类的生命是痛苦艰难的抉择。也曾亲闻有过刑场上为国执法的人士讲述，那些执法时刻贯彻其余生的沉重。最后这些有故事的人都重点强调告诉我“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懂！”
　　 我真不懂吗？不。经历是珍贵的，但我懂不一样的经历。运筹帷幄之中，不需要亲临千里之外。知悉更大的规则，就会见微知著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我成长在边疆草原，小时候家乡经济的支柱是牲畜养殖及屠宰。我很小的时候经常跑进肉联厂玩，那里每天宰杀成千的牛羊。待宰的羊被钩住一条后腿倒挂在滑轮架上排队滑过执刀的阿訇。阿訇口念经，抹着羊脖子。地上是一条水泥砌成的用于排血的有一定深度的沟，沟里血流成河。河的流淌速度算不上奔腾，但也绝不缓慢。血河之上是扭动着身体剧烈摇着头，脖子裂着大口子节奏从喷涌到滴答的羊。我和玩伴们早已见惯在边上视若无睹的打闹。大人们只是因为小孩太闹腾往出赶，并没有觉得有其他方面的不妥。
　　 自古游牧人口战斗力胜过农耕人口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对生命的分量认知不同是最重要的一环。游牧决定了生活方式就是不停的杀肉吃，宰杀是日常小事。我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平均每年自家就要宰杀好多只羊吃。宰杀这些羊都是我父亲一个人独立完成。别人家也都是这样，就是一个人的活，根本用不着请外援。而在农区家里杀头猪却是件隆重的多的事，绝对是一年中的几件大事之一。杀头猪是大事！亲朋好友都来帮忙，喜庆热闹也似如临大敌。
　　 对猪羊这些牲畜生命的态度，一个杀生如麻看生命轻描淡写，一个少有杀戮对生命浓墨重彩。这样鲜明的两群人相遇战场刀兵相见，胜率大小显而易见。成群的野羊在理论上是可以轻松地顶死一条狼的，但羊不习惯杀戮。狼却只能杀戮而生，别无活法。
　　 生命是一样的吗？从人性看来是不一样的，至少人会自我认同人的命高于其他生命。人命最高，但不同的人对这个最高的拔高度是不一样的。就像有人吃羊肉不吃狗肉，在这些人的认知中狗比羊高级，那么按这种等级划分，天鹅应该比狗高级，人比天鹅高级。这样依次等级的递进，生命的高度被人为推高的多级分法。还有的人依旧遵循自然法则的二级分法，食物链之下全是食物没有高低贵贱。生命只有两级，人占上级，其他生命统归下级。奉行二级分法的人相对多级分法，从整体上拉低了生命的高度，人命也就没那么金贵了，只比寻常食物高一级。
　　 杀生如麻即使不曾杀同类，倘若杀了也是生命之轻。鸡都极少杀，有过杀同类的经历肯定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我没有经历过的很多，但比很多人亲身的经历还要明白。我不是鱼，可我知道鱼游在水中的乐趣。鱼却不能明白我知道它的乐趣。人跟其他生命的不同，不是生命高度而是思想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