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千钧一发(散文)
晚饭后,我闲暇之际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当然,我知道这是要长胖的节奏,可是我这也是难得清闲,老爸下午从乡下赶来城里看望我,说担心我发烧又不好好吃饭,给我做了一大堆香气盈人的饭菜。没令老爸失望,到了傍晚,我的身体陡见起色,狠狠吃下了两天来第一顿晚餐。爸爸嫌我身体不好,连推带赶地把我赶到沙发上,看着爸爸忙碌的身影,我这心里美滋滋的。
这不,拿着手机和文字界的姐姐们正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听见对面楼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着“救命”。爸爸提拉着满手的洗涤剂泡泡,扎着围裙快速跑到窗前,扒在窗上紧张地向外张望。我也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冲到厨房间趴在爸爸身上同他一起张望。只见对面楼下迅速堆满了人,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几个保安的手电光柱在空中来回地画着,搜索着。治安很不错嘛,孩子第一声呼救后就能涌来这么多的人!
我也看看去!摔下手机,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也顾不得了,冲出门穿上鞋子就往楼下奔。“等等,穿衣服!”身后传来老爸的呼唤声也在我的疾驰下被抛得远远的!来到人堆里,我挤了进去,大家都在抬头看。顺着大家眼神,我看到在四楼的窗子护栏里卡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穿着裤衩,一只脚光着,一只脚上挂着拖鞋,半个身子卡在窗栏外,半个身子还在护栏内,情况紧急万分。
我正纳闷她是怎么卡到窗子护栏内的,人群里有人开始向她喊话了:“小妹妹,你家里人呢?”
“救命——呜呜呜——”小姑娘没有回答,反而一边大呼救命,一边狂哭起来!
“小妹妹,别哭啊,你家里人呢?”人人都着急地开口询问她家里人。窗口里射出灯光,却始终不见人影。
“不会就她一个人在家吧?”人群中一个阿姨声音颤抖地说。
“我去看看!”一个保安提着手电筒冲进了楼道。
咳咳,随着保安故意咳嗽的声音,楼道里瞬间通亮,声控灯直到五楼都亮了,我们在楼下能清楚地听见保安的脚步声,很快他已经站在了四楼这家人的门前,敲门声伴着“有人吗?有人吗?”的呼喊声,在空旷的黑夜里传得很远。然而半天都没人作声!我心里一紧:坏了,果真她的家里没有其他人!小姑娘随着敲门声越哭越厉害,身子在护栏里扭来扭去,仅剩的一只拖鞋也掉了下来,摔落到地上。人群一阵骚乱!
“这怎么办啊?家里没人!”“能怎么办?等她家里人回来把她拽回去呗。”“怎么拽啊?卡着呢。”“能卡进去就能拽出来,没事的。”……人群里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议论。
“可是我看那小姑娘扭来扭去的,好像越卡越紧的了。”我忍不住了,抬着头瞅着卡着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担忧。
我的担忧与这些淡定的人们有些格格不入了。
“掉不下来的,一会她家里人回来就能弄下来了。”听着楼上小姑娘哇哇的哭声,有人轻描淡写地说。
就在我左顾右看着这些人的时候,楼上又传来一声刺耳的惊叫。天哪!卡住小姑娘的那个窗护栏不知道怎么松了下来,随着小姑娘的尖叫声,窗栏扑通一声从四楼滑到了四楼和三楼的中间,只剩下最下面一个角还挂在那里,小姑娘一下子头朝下脚朝上的挂在半空中。这一下大家吓坏了,发出一阵尖厉的惊叫!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人们突然紧张了起来,都知道这下可不是“没事”了,而是马上就要出大事了!
“报警,报警!”“打119,119,报警没用!”“那也得报警啊,快报啊!”
一时间人群里,急呼声,电话声四起。小姑娘哭着在上面不停地扭动,突然,她的身体由于重力又向下面坠了一下。
“啊!”人们又一阵惊呼。
“快想想办法啊,不然她会从窗栏里掉出来的!”“怎么办?”大家都知道尽管报了警,打了119,但是到我们这,也不是马上的事情,可那个小姑娘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保安七手八脚地抬过来梯子,可是这梯子离四楼还是相差一大截。
“雯雯,雯雯——”就在大家慌乱不知所措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老人的嚎叫。
“哇——”小姑娘的哭声震天震地,边哭还边抽动身体,“奶奶,我怕,救命啊,奶奶,奶奶……”
天哪,可不能这样!
“孩子,不能动,千万不能动。”我们七嘴八舌地喊。喊着喊着,刚才叫雯雯的那位奶奶冲开了人群,扑到了楼下,摊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手里还抓着一盒蚊香液。
“啊!”人们又是一声惊喊。护栏仅剩的那个角也快要脱落,眼看着小姑娘就要随着护栏一块掉下来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拨开人群直冲向楼旁的下水外管道那边跑去。我想,只要从下水管道爬上去,就能接近那个即将坠落的护栏,或许可以接住孩子。就在这时,一只手拽住了我:“你要干嘛?”
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子正一脸惊讶地死拽着我的胳膊!
“这样不行,雯雯肯定会掉下来的!不能这样干等着,我要从下水管爬上去,希望能抓到她。”我边说边揪开男子手。
他抬头看看雯雯,又看看我。随即一把把我甩在身后,说了句“在底下站着别动”,然后就直奔下水管那边跑去。
看着他疯了一样往上爬,人群中又纷纷冲出许多壮汉,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四楼爬。霎时间,出现了一幅壮观的如同一群壁虎爬墙的场面!人们纷纷在给他们鼓劲:“快,快啊!”“加油,加油啊!”“别停,别停!”“这边,从这边,哎呀从这边!”“别吵吵,别影响他们!”
我没有参与鼓劲与指挥,走到了雯雯奶奶身旁,扶起了她。看见我扶起雯雯奶奶,几个人又都过来围着我们。
“奶奶你没事吧?”我极力地安慰着老奶奶,“别担心哦,别担心,马上就救下来了。”
就在大家分别从各处往那个护栏爬的时候,下坠的护栏唯一剩下的固定栓终于承受不住重力而脱落,护栏带着那个小姑娘突然从墙壁上坠落下来。
“啊——”雯雯恐惧的喊叫声,和人们的惊呼声混成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时,那名男子一个跃身,伸手抓住了突然坠落的护栏。他像蜘蛛侠一样,一只手里死死抓着窗子护栏,另一只手抓着下水管的管绳上,摇摇欲坠。
“啊……”人群发出疯狂的欢呼和热烈的掌声!
“我不行了,我要撑不住了!”那个男子憋着气,使劲地抓着护栏。
“来,快,递给我!”下面的一个男子,举着手向他示意着。他像看到救兵一样,将护栏递给了下面的男子,这个男子接住后又传递给下一个,再下一个,再下一个,就这样一个接一个,载着雯雯的护栏就在这爱的手臂传递下平安着地了。
大家纷纷涌了上去,雯雯奶奶扑上去就使劲往外拽雯雯。
“啊,奶奶疼,我疼。”雯雯又大声哭了起来。保安用手电一照,天哪,雯雯的身上被锈迹斑斑的护栏卡得皮开肉绽了。人群中有人心疼的哭了起来!保安忙找来锯条,小心翼翼地锯着窗栏。
“啊,奶奶,疼,我疼!”雯雯哭得更加厉害。我上前接过保安手里拿着的手电,帮忙照着,好让他腾出手来锯得快一些。人群中有人说:
“不能锯,不能锯,这个窗条已经风化了,再锯会扎到孩子的,不能据。”
“那怎么办?”几个保安无奈地看着大家。
“我来试试。”有人自告奋勇地上前来,从保安手中拿过锯条就准备继续锯下去。
“都说了不能据,怎么就不信呢?小孩子的身体多嫩啊。”人群里就走出来一位大爷。他夺过锯子,心疼地看着雯雯,轻声说:“孩子,不能动啊,听见没?一会有解放军叔叔来帮你,好不好?”说完,他转过身冲着大家说:“等消防队来吧。”
雯雯奶奶趴在雯雯跟前,为雯雯抹着眼泪,边安慰她:“雯雯乖哦,一会爸爸妈妈就回来了,不哭哦,叔叔阿姨会救你的。”
“来,小姑娘,喝口水。”一位姐姐拿着一瓶矿泉水,蹲下身,对着雯雯的嘴巴慢慢扬起来。雯雯似乎哭得脱水了,看到水,迫不及待地伸着头要喝。
“小姑娘肚子饿吗?我这里有面包。”一个老奶奶蹒跚地走过来,递了一块面包给喂水的姐姐,示意着她喂给雯雯,“给她吃,给她吃。”
雯雯咬了一口,便又开始大哭起来。
“雯雯,你别哭哦!姐姐在这陪你,乖哦。”喂水的姐姐就一直蹲在那里,安慰着雯雯,不断地给她擦着眼泪。大家都在等待救援人员到来,没有一个人离开。也都同时在想着办法如何能尽快把雯雯弄出来,有人拿来大钳子,有人拿来绳子,五花八门,个个都在忙活着。可是铁窗年久失修,已经风化得不成形了,稍微动一下,都有锈片扎着雯雯。我们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在大家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听见警车呼啸着向这个方向驶来。大家一窝蜂地涌向了了路口,张望着眼睛等待着。不一会,警车响着警笛开了过来,后面紧跟着又驶来一辆消防车。
“大家让一让啊!让一让啊!”两位警察疏导开人群后,蹲在了雯雯和铁栏跟前,用手拽了拽窗栏。
“啊,叔叔,疼,疼!”警察也吓了一大跳,赶紧示意我用手电照着。我急忙打开手电,照着窗栏。
“这窗框子都多少年没换了啊?这么卡着,不能动啊。”警察站起身,转过头对走过来的消防队员无奈地说。
“让开让开!”随着几个消防人员的话音,消防车顶上的大灯“噌”地一下子亮了。3号楼一下子被照得通亮,这时,大家才分明地看到雯雯身上已经被扎了很多的护栏锈蚀的碎片,也能明显地看到护栏把她卡得很紧。这个窗护栏是一道道带着花纹钢筋焊成,因为年久失修,卡在那的小雯雯一动都不敢动,因为稍一动弹那些卡到雯雯肉里铁锈片就会又深深扎进一点。顺着灯光,我发现雯雯的肋骨处还有一根钢筋已经穿进去了一小截!天啊!这孩子真能忍!光哭着喊疼,却是一直都没有说为什么。我急忙上前拽住了消防人员,指指雯雯伤处对他们说:“你们看!”消防员们随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们也顿时都愣住了!原本准备用电锯来锯钢筋的手,也迅速停了下来。
他们又退回到消防车跟前,开始商量着对策。人们不明白,又开始骚动起来,有的甚至纷纷指责起警察和消防人员来。
“都什么时候了,孩子都难受成那样了,还不赶紧动手,还在等什么?”
“什么情况?我们不敢动手,他们都是专业救援的,还不敢动手啊?”
“我看也没那么难吧。”
“别吵吵,可能有情况。”
“肯定在商量对策呢。”
有人推了我一下,提醒我“喂,把手电关了吧。”我回过头一看,正是刚才拉着我,自己却冲上水管的那个男子,他一只手捂着胳膊。
“你胳膊怎么了?”我惊讶地问。
“哦,没事,刚才太用力了,可能拉伤了。”
“哦。”我忍不住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啊,你干嘛?疼着呢!”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还想看看伤的怎么样?”他无奈地看着我,笑了,笑得很腼腆。
“让开,让开!”消防队员们又走过来了,几个人把窗护栏围着,两个人一组地分别站在护栏两边,然后两个人分别轻轻握住护栏两边的四根钢筋,中间一个人蹲在雯雯跟前,用手轻轻地搭在雯雯的两肩上。而一个队员则绕过去,手抓着一把小钳子悬在插在雯雯肋骨处的那根断裂的钢筋处。人们“吁”得发出惊讶声,这才看到雯雯身上扎着一根钢筋。而在雯雯的头顶处,两个消防人员一边一个,手里分别拿着电锯和大钳子,八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眉头紧皱,人们也都屏住了呼吸,周围安静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我浑身发抖,旁边捂着胳膊的男子,也突然松开他捂着胳膊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感觉到他也在颤抖。铁护栏已经扭曲变形,所以剪断钢筋的刹那,上下两头的钢筋很可能因为弹性会扎进雯雯的胸腔。
我们不敢直视,可是大家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地没有离开雯雯的身上。
“雯雯,雯雯!”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揪心的喊声,不用问,雯雯妈妈回来了。人们让开一条路,雯雯的爸爸扶着雯雯的妈妈跌跌撞撞走过来。
“妈,妈,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把雯雯一个人丢在家里呢?啊?”雯雯妈妈满脸泪水厉声地质问着雯雯奶奶。雯雯的爸爸却将眼神投向了雯雯。
“我,我去买、买蚊香的。”雯雯奶奶颤抖着解释着。
“你还买什么蚊香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接到保安电话我都快吓疯了。”雯雯妈妈显然因为着急有些失控。
我走到雯雯妈妈跟前,看着她说:“雯雯妈妈,您看看您的女儿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女儿正在受着罪呢。”雯雯妈妈看了看我,回过头看见了卡在窗栏里的雯雯,“哇”一声痛哭起来。
“安静,安静,不要吵吵!”警察按耐不住地吼了一声,雯雯妈妈立马闭嘴停止了哭声了。
“开始吧。”消防员蹲在雯雯跟前,手搭在雯雯肩膀上的那个人轻轻地发出命令。随即他安慰着小雯雯,“来,小朋友,不要害怕,叔叔在这里,你看着叔叔就好,知道吗?”
雯雯此刻不再哭喊,安定了很多,轻轻抽噎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叔叔。蹲在旁边的消防员抬起头向其他几个消防员点了点头。然后拿着电锯和大钳子的两个消防员齐声一起喊道:“预备……动!”一声响亮的命令刚落,站在护栏两旁的四个消防员已经在电锯和钳子切断钢筋的声响下,迅速拉开了窗栏,而手拿小钳子悬在插在雯雯肋骨处的钢筋处的消防员,也顺利地将那根钢筋稳稳断开,这一切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完成。我们还来不及看,雯雯已经大哭着被消防员抱在了手中。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随之掌声四起,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