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新来不久的大学生“欢姐”到省城出差去了。
　　 太哥把自己深埋在她办公桌前的沙发里，还嫌不够舒服，把一双脚高高地翘在办公桌上，一副如入无人之境的悠闲自在的样子。他不时找些话儿与柳军聊，柳军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与太哥搭讪。
　　 过了一阵，时机好象成熟了，他终于站了起来。“嗯——”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他对柳军说，走吧，我们码砖去！工作时间居然敢在办公室说这样的话，一点都没有忌讳！我不大懂这一行，更不去践行。以前很多人将这种游戏称之为“筑长城”，现在直接把“长城”换成“砖”了，显得更通俗，更好懂，虽然不免有些土气。柳军半推半就没有马上答应，毕竟还不到下午三点钟呢。但很快他就想通了，难得碰到这样好的机会，一定得好好抓住它。他站了起来，虽然已经有了“Q教授”的响应，显然还是个“三缺一”，他拨打着玩伴儿的电话。
　　 之前，太哥进来时说哪个好像不在，我正埋头做事，没听清。马上追问了一句：是不是说的S主任呐？
　　 他望我一下，点了一下头，有点儿神秘地补充道：“忙自己的事去了！”我知道这句话指的是S主任为自己的职务升迁去上面活动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他做了一个怪脸，说：“我找他签字。他说等他回来，叫我先把其他的字签好。那就是不在家哈！好嘛，我就等嘛。这几天，我就让这份合同好好歇几天凉喽（冷落）。”他幸灾乐祸地把手里拿着的几张纸举到半空晃了两下，随即把它丢在格格道道似的办公桌上。
　　 怪不得，他迫不急待把今天（星期四）当周末耍了，真是个人精呀！
　　 他俩的行动，带来了积极响应，又有几位也悄悄地离开了自己办公室。顷刻间，整个办公大楼，几成空城。剩下的几位，不是你蹿过去，就是他踱过来，走路也格外带劲儿，说话也格外放得开，比平素的周末不知要轻松和愉快多少倍。今天才星期四呀，同胞们！你们是不是有点儿过分哟。
　　 你自己不也在其中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哎！确实难得呀，S主任难得离开单位一次。连我这样老实肯干的员工也觉得，这样好梭空空儿的机会不抓白不抓。
　　 早先企业界流行的“三老、四严和四个一样”中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对啦，是“领导在场不在场一个样”。这话很明白，根本毋须解释。虽然现在不再流行这样的宣传语，但这样的工作作风还是应该保持，这样的劳动精神还是应该发扬啊。可是，我们的同事呢？趁领导不在，就赶紧找机会蹓。这不一下子就伦为典型的机会主义者了吗？其实，也不是领导不在场，准确地说，他们离开时，书记办公室门是开着的，他应该就坐在办公桌前。
　　 书记现在是党支部书记，S主任来之前，是他主持全面工作。他不很重视形式上的东西，只要大家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其他事可以不必过于拘泥。那时，大家工作积极性热情高涨，团结协作精神勃勃旺盛，集体主义思想光芒万丈。我到机关核心部门转了一个圈，又回到运行车间工作，与同事们接触久了，了解到不少有关书记的评价，大家普遍反映跟他一起干没有压力、没有负担。在上下级关系上，工作时间他是领导；下班时间，则与他是哥们儿。
　　 即使他现在仍然主持全面工作，他们也敢在辛苦地工作之后找空闲去轻松一下的，何况书记现在已经只管党的事业了。所以他们从书记办公室门口经过时，还敢去邀请他也给自己的心情放个假。
　　 难以想象吧，他们竟是如此的放肆！
　　 S主任不在，就立竿见影地出现了管理真空。这个现象除了说明我们的同事觉悟之低以外，与我们领导人的个人魅力和工作作风一点关系也没有恐怕是说不通的。一味地对下属那么地严厉，甚至那么地苛刻，作领导的自己心情不见得会好，下属的日子也难过。久而久之，谁还不找个机会能小蹓就小蹓、能大蹓就大蹓呢？小蹓，就是像今天太哥和柳军这样的见机行事行为；大蹓则是干干脆脆脱离关系，即通常所谓“跳槽”是也。
　　 说到这儿，我很自然记起S主任以前在另一个车间当头儿的情形。有一天，祥帅哥阴沉着脸跟着主任从三楼往下面走，嘴里喃喃地好象在说着什么受委曲的话，又像在解释什么。多半是受到了主任的责备而分辨……很快证明了我这疑心没错。不久就看到公司发文，祥帅哥被调整了工作岗位。又不久，我得知了祥帅哥是自己主动要求调动的。
　　 另一次，我还在机关部室工作。一天晚上加班有点晚了，我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运行车间的几个“中流砥柱”围成一个圈在说着什么话。个个神情专注而热烈。我为要不要去打扰他们犹豫了一下，很快我决定还是应该去跟他们打个招呼，毕竟我也曾在运行车间工作过。我走近他们，说：“你们这么晚了还在说事呀？”其实，最近公司在改革，即使不问，大概也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没想到这一问，竟发现他们约好都不填报管理岗位，集体交了空白志愿书到人事部门。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我问道。
　　 “到班组去呀！”技术监督专责苏心直口快，她有点泄气地说。“但是，现在去不了了。刚才S主任已经找我们谈话了，在会上把我们狠狠地吵了一遍……”
　　 这可是历届改革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与罢工罢课几乎可以划等号。虽然他们一律以不能胜任工作为由，很婉转，但潜台词不言而喻。当然，要说他们也不无仁慈，没有像祥帅哥那么决绝，炒了领导的鱿鱼，但效果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种情形下，S主任不得不找他们集体谈话了……而他们，不得不给他一个台阶……
　　 S主任一向欣赏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习惯在员工面前树立果敢、威严的形象，喜欢拥有居高临下、傲视群雄的气度……现在他好像有了某种觉悟，表现在某些做法不像以往那么过激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他已经努力了，但收敛或改变的效果都极其有限。
　　 员工也学精了，你有政策，我有对策；你再厉害，我可避其锋芒。其方法是对工作采取应付或敷衍的态度，能拖则拖，能大事化小，则小事化了。逮着机会就会像今天一样偷着乐儿。我不是也如此消极对待吗？
　　 看来，每个人都有短板，S主任也不例外。他那么精明，那么干练，为什么尽心竭力为大家办实事反而不讨好？对于与下属之间并不很融洽的关系，为什么迟迟找不到改善的办法？为什么不能真正沉静下来去对自己的工作方法进行深刻再深刻的反思？
　　 凭良心说，S主任不但能干，而且真能吃苦。他常常带着一班人深入基层，风风火火的，有时一去数日，在工地吃住，目的无非是要弄清楚现场每一个疑点和每一个问题。能及时解决的，决不拖到第二天，为员工着实办了不少好事。就他的开拓精神和工作思路，有不少人评价他时总是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一些副总都赶不到他！
　　 看来，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人是个无坏心的人，人气指数却并不见涨；工作指挥力度大，整体工作效率却并不见高；不是努力挽留，人才流失率之高将不可思议……
　　 这个问题还真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2015.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