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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他的生活


作者:妖怪山 秀才,1536.6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97发表时间:2015-05-25 07:48:12
摘要:他自然条件地反应,心里喊一声不好,就左手上挥手掌撑开脑门前一挡。这时小个子就一跃而开,弹簧似的。他的左手小指食指中指,都是半个,拦腰而断,就飞了起来,抛个弧线落地。   

他的生活 上篇
   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狗屁都不是。
   他想通了,是用代价换出来的,三个手指的半个。三个手指的三个半个,他是找不回来了,他当时根本不会想到找这个平常吃饭的东西,他想的很现实,钱。他很开心地堵在发廊门上,就看老板娘的丑。老板娘脸色很难看,是肚里骂娘诅咒显到脸上的难看。可他看着就开心了,邪笑,不出声的那种。我在等着!人来还是不来?他撂话,故意狠狠的。那女人就是不吭声,也不看他,但是他很明显感觉女人的阴沉带来的气氛。他就喜欢这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女人一忽儿拿起笤帚地上胡乱刷两下,又放下,拿个杯接了水咕咚咕咚喝,喝的喉管一跳一跳的。一会儿又折进厕所,哗哗地冲水,大声地喊些什么。又出来,又扫地,又喝水。他就这么盯着看。看你能耍出什么鸟花招来。
   他就是咬定:你这里的那个骚精,偷了我的钱,还不少,整个咧上千。马上还,翻倍儿还。人找不着没事的,我就找你老板娘,马上。他就这态度。他其实心里急,越快拿到钱越好,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所以他就要表现得凶,要恶狠狠的,气势上压着这个女人,他甚至抡圆了豆眼,脑门顶着这娘门的脑袋:快,人找不到我不管,我没有耐心的,我忙,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我浪费不了时间,浪费了你赔的起吗。他就这样逼。但是女人还是进厕所,扫地,喝水,他也没辙。
   这时他就看见女人脸突然就放松了,对着门外。好象还嘘了一口好长气。
   他回头。有两个男人就贴在他身后。
   有个小个子男人,长得有模有样的,皮肤也白哒哒的,随意扫了扫他几眼,哦,是这位兄弟啊。他看着很轻松,也很随意。没恶意就好,他突然也就整个身体肌肉放松了。只是,小个子旁边的那位,眼睛一动也不转地盯着他,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就避开这个人的眼睛,对着小个子:怎么,老板娘是你朋友?小个子就哈哈哈笑起来,很爽朗的样子,你也是我朋友啊,我们不是兄弟吗。他左手轻轻地搭到他的肩膀上,你真不记的兄弟了?来来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好说啊。他带上一点点劲,引着他移动着离开发廊的门好几步。说说,没什么关系的,都好说,是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人嘛。小子说这些的时候,右手没闲着,不露痕迹地伸到腰处。那里别着一把刀,锋利着呢。
   他脑筋就飞快地转,他说,事情也没有什么事情,小事情哇,我嘛就是来玩玩,你也知道的,她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玩意儿,就那么个骚精,说她工夫好说她陪我,倒好,摸了我的钱,跑了,找哪个去,我只好找老板娘咯。
   他说的骚精,其实没有那么骚,还是个新嫩雏。他故意点嫩雏,带进包厢,恶心她,雏不干,他威胁恐吓她,她怕,就逃了,逃得远远的,一时半会是不敢回来了。他就有敲诈勒索的时间和机会了。他口袋里有个屁的钱,他就等着诈钱下米下蛋下锅呐。
   他正绞尽脑汁瞎编,突然感觉那小子身子猛烈一振,就见右上方刺眼的亮光一闪,一轮如月。这时间正是正午。
   他就刻骨铭心地记住了这个正午。
   这年的夏天绝对是变态,整个过去一个多月也没憋出一滴尿来。连平日最呱噪欢实的蝉都被晒晕了禁了声。
   他自然地反应,心里喊一声不好,就左手上挥手掌撑开脑门前一挡。这时小个子就一跃而开,弹簧似的。他的左手小指食指中指,都是半个,拦腰而断,断指飞了起来,抛个弧线落地。
   他低头呆看残缺的手掌,疤口处煞白,忽然三条艳丽红彩如虹冲他门面而去。
   他不是城里人,是个叫拐坞的村里人。离开国道,进山谷,七拐八拐,就到了拐坞。拐坞十几户人家散落于谷底。山倒是多,一山连一山,无穷。地少,谷底有条溪,旱季或隐或现,雨季黄拉拉的水轰轰地响,泛滥,就冲出些拐弯处的滩,这就是地了。
   很小,他老爸就死了,死得早连他老妈都搞不清楚是哪年哪月了,反正他还小,拖着鼻涕爬满地抓鸡粪吃的年纪。
   后来老妈去了兰溪。兰溪是他老妈的出生地,是个女人也讲究个叶落归根。他算是小学读完了。也跟了去,无聊,就满街走,看新奇看热闹,就看出有玩有吃不怎么费力的工作。撬门,爬窗,竹竿挑阳台挂着的咸鱼咸肉闲衣。
   这活儿,会挨骂挨揍,弄习惯了不稀奇。脸上的一道疤就是这么留下来的。在一边脸,粗蚯蚓似的,斜着,刻在脸上。是个冬天,冬天是吃狗肉的好天气,暖和,大补,还阳补。白天他就探好了地方。郊外,有个农家大院有五条土狗,肥壮肥壮的,叫喊起来,中气足,声音一浪一浪的,上扬。
   都是黄毛狗,土狗中的极品。他趴在大院对面的土包上,看得真切。大院围墙砌得高,墙灰色,感觉不生动。黑铁院门,门旁底部掏了个洞。他知道是狗进出的路。候了一整天,也没见有人来过。
   整条狗架在火堆上烤,毛就卷曲,变灰,再烤,狗皮就哧哧地响,吱吱冒油,啪啪啪,皮裂开,整个狗就黄澄澄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砸吧砸吧着嘴。
   半夜,他就去了。兜里有五个香香的肉包。
   哆哆嗦嗦的风,冰手似的往脖子里摸,他缩着脖子,将棉袄领竖起来,盖着耳朵。到了土包,趴着看,院屋仿佛连着黑天,模模糊糊。估摸着这个院屋没有人。要不怎么就闻不着人味呢。他靠近院门,里面忽啦啦一阵响动,几条狗嚣张地狂吠起来,又有声音狗洞里沉闷响。他快速打开三步倒的小瓶盖,在掰开的肉包里滴几滴,往洞口就丢。他黑色里能辨出有狗在嗅,仿佛有瓜哒的吞囫囵个的声音,接着有好重的倒地闷响。他拿着尿素袋就要去装,就听耳边有汉子大喝:他妈的,敢偷我的狗。呼一声,棍棒就招乎到他脑袋上了。
   脸上的蚯蚓疤就是这么来的。
   街上混得太熟脸了,就开辟新地。城郊交错的地方,人杂,乱,好下手。
   他命硬,有次走得远,走迷了路,又是大雨又是刮风的,树木像颠了似的摇晃,哗哗响。喝了风淋了雨经脉吸了凉气,身体就火烧火撩起来,撂倒了他。他在烂泥水里迷糊了三天,清醒了。这时天也晴了,蓝亮蓝亮的。
   他这人赖活,狗似的贱。就有人叫他狗皮,许是认为他毕竟是人肉,就在狗后面加个皮,表示他是人,不是狗。
   没少挨老妈的揍。
   狗皮的名声大了,被邻里邻居嚼舌,毒咒。老娘脸就挂不住,就气,就做狗皮不值,狠命地打,打条狗似的。狗皮不哭,狗皮是英雄,怎么能哭呢,他还昂头,瞪圆了眼,瞪得眼睛充血。咬牙。
   派出所每月都有重点任务。近年底了,贼也忙着备年货。那就定个12月“铡断风暴”。有人报警,说在一个酒吧盯住了一个偷他家的贼。警察问你怎么就知道是他偷了你家?那人说:他穿着我的西装,我认识。这贼胆子也太了不起了,连续3天进一家,什么都要,烟酒鱼肉,还有衣服。狗皮大意失荆州,栽了。12月,“铡断风暴”硕果累累,网了兰溪城大半的贼。累积之前的斑斑劣迹,数罪并罚,送给他8年的囚监。
   像有一只无形老大的手在刷黑漆,三把四把,就把老天刷黑了。
   人都是怕黑的动物,小城亮起了光,白森森的,黄乎乎地,还有绿莹莹红晕晕地,胡乱搞错在一起,小城看起来就象个说不出名堂的大怪物了。
   男女如无纪律约束的蚂蚁,布满大街小巷,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以小城中心的广场为圆心,光线似扑通丢了块石头去死水潭里漾起的浪圈圈,越离中心远去,越暗了,到了小城的边缘,只剩光线的尾巴了。黑暗就统治了这里。
   环城北路就处在这边缘地带,说是路,其实就那么一小段,形状如小半个弧形,路面七坑八洼,汽车路过人就如坐在八抬大轿里,颠簸得五脏六肺错了位,肚里的东西就想通过嘴巴往外面跑。从这头十分钟就走到另一头了,再拐个弯,就不叫环城路了。
   这里就象是一个人的敏感地带,总是有布头捂着的,只有天黑的时候,才有可能揭去遮盖的布条,就如人要裸睡才会把她的宝贝亮出来,一般人是见不到她的宝贝的,除非,除非有执照的,或者有假执照的,或者有特权的,或者就是搞不清楚什么关系的……等等等等。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官员遗漏了这里,忘了装路灯了。远看黑呼呼的一片。
   有个男人是从有光的地方走进这块黑地的。他走进这块黑地的时候,眼前的确是黑糊糊的,一个踉跄他差点摔个狗吃屎,一只脚踏进了一个坑,身子滑稽地朝一侧慢慢地斜斜斜,如慢镜头,另一只脚另一只手夸张地摆出个姿势,整个人体就成了个写歪了的“大”字,某块肌肉突然受惊吓,条件发射往回收缩,终于避免了他与地面的亲吻。
   他就站着不动,努力地往眼球上使上了力,他想透过黑暗,想看看黑暗里藏着什么,看得眼珠子都痛了。眼睛痛了的时候,他看见亮光了,那光一点点亮起来,最后成一团团。一团团是从没有表情的灰突突的房子里出来的,就糊涂地洇亮门前的一小块地儿,也有人匆忙经过,经过一团团,人影就忽儿长忽儿短,忽儿缩小忽儿放大,小的时候浓如墨水,大的时候淡如簿烟。
   他想到戏台上的木偶人。
   他看到的一团团是让玻璃门过溜了一道的。
   门上有字,象萤火虫似地忽闪忽闪。单看字人就暧昧起来,更会想入非非。“红玫瑰”?“紫禁城”?“紫罗兰”?“十八坊”?
   玻璃上忽然多了一个圆团,又多了一个,象章鱼的吸盘子吸在玻璃上。
   哥哥哥,金属摩擦的声音,他往有声音的地方望去,声音响过的地方亮堂了许多,象个发光的窟窿,他就看到窟窿里有几个女人,好象还有沙发。一个女人一只手拉着门框,另一只手朝着他的方向做个往里打勾的动作,动作富有感情。他慌张地回头,身后是关了门的一排店,黑咕隆咚的,没人啊?他身体里雨点样的紊乱,蹦达了几步,躲到一块浓黑的地方去了。
  
   下篇
   他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今天晚上是来了解行情的啊,怎么会这么没出息?
   他提了一口气,再次迈开脚。
   环城北路上,夜晚,二十一点多的时候,就增加了这么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这男人磨磨蹭蹭,走走停停,有时还蹲下身子装着系鞋带,已经系了三次之多了。
   后来他脚步踉跄起来,酒喝多的样子。
   有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就两手捂着下半张脸,弯腰,并且发出呃呃的声音,应该是马上就要呕吐了。
   他历经艰辛万苦,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要走完环城北路了。
   他停下了脚步。
   蓝蓝来到新城,纯属偶然。她有单亲家庭通常有的孩子的叛逆。印象里家里就母亲和她。她烦母亲的唠叨,辞学,混迹于歌厅酒吧。一次在酒吧,在酒精的刺激下,用啤酒瓶给一个男人的脑瓜开了瓢。鲜红鲜红的,那男人摇摇晃晃,和醉了酒的形象差不多,然后是轰然倒下。乱糟糟的环境竟使她糊涂发呆,最后是警察带走了她,她才彻底清醒。等她彻底醒了,她已经是个女囚犯了。
   几年后出笼,她就彻底离开了她出生的城市,她要决裂,干净地遗忘这个城市,不留痕迹,一路南下,到了新城。
   她漫无目标,走在这条街上。有个念头脑害里盘旋:看来这里也不是我呆的地方,继续南下吧!有个温暖的声音,显然是对着她的,是要找地方吗?她回头看,是个眼镜哥,满眼善意。她点点头。
   她很难理解做这行的,竟然也有书呆子模样的,只能用脑子被门板夹了来理解。
   事实证明他不适合,不能真正入行。
   社会上混的,都能得寸进尺。来玩耍,玩赖,霸王耍,你无奈让他赖了一次,混道上就传开了,于是大混混小混混白吃白喝白玩,越聚越多。有个叫小麻球的,带着两个小跟班,就天天来,还发大爷脾气,说没给他服侍好,嚷嚷着说要抄了这个地方。眼镜哥哥唯唯偌偌,不知如何收场。小姐妹都害怕,躲避出去了。蓝蓝腾地升起愤怒,提起一根铁棍,将几个混蛋打将出门外,大门上一立,铁棍地上一戳,通地一声铮响。谁要喜欢死的,来来来,先过姑奶奶这一关。混的怕玩命的,就都被镇住了。
   他也被镇住了。他就那么不可理喻地被她镇住了,不是胆子,是魂。
   那天他正好经过。说正好其实没那么巧。他考察了那么多的晚上,对这条路的情况一目了然。每天发生的或者即将要发生的,他都知道,就如知道自己的胃,该要饿,该撑饱了。所以没那么巧,他是要去的。去了就站在小麻球他们后面,看热闹,也看门道。
   他就看见蓝蓝那么门神般的形象。他心里就喊好,好什么,他不知道,说不清楚,就是好。蓝蓝的圆脸圆眼,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美丽的,不夸张。甚至她的丰满,显胖了点的丰满,他都认为是恰到好处的。还有满满的胸脯。他闭上眼,觉得枕着满满的胸脯,似柔软暖暖的枕头。他抱着拥着枕着,看不释手。他眼珠瞪着蓝蓝浑圆结实的臀,好看地随她身体左右晃动。
   太--他不清楚怎么形容。他就是觉得如坐在底盘重实的车里,踏实。
   小麻球他们滚蛋后,他就傻傻地盯着蓝蓝看,脚步也跟着眼光黏了过去。他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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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语言生动,意象饱满,意境的营造很好,对于精神世界的刻画含而不露。“他”,从绰号到行为,像极了一个痞子。只是,他心里真的有痞气吗?是家庭的波折,亲情的缺失使得他的精神世界如同失控的野马,向着黑暗的深渊驰去。三根断指,宛若惊雷,及时炸醒了他疾驰的脚步。文章从一个人生的重要场景切入,将人物命运的转折点清晰点出。随之延伸出的不同生活场景,追溯了其所有堕落的根源。无论主人公,还是蓝蓝以及其他两个人,个性的形成都有着不同的原因。但性本善是唯一主题,从他们最后的人生抉择上即可看出。一篇有着警示与感化意义的文章!推荐共赏!【编辑:紫玉清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526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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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紫玉清凉        2015-05-25 07:49:56
  妖怪山的文章非常不错,视角也独特,能够挖掘出生活深处的东西。唯错别字等等细节有些不拘小节哈。期待你的更多佳作!
紫玉清凉
回复1 楼        文友:妖怪山        2015-05-25 18:53:10
  谢谢你的精彩点评。谢谢支持。我的确过于粗糙,以后我一定要改进。感谢。
2 楼        文友:叶紫宸        2015-05-27 16:18:08
  很不错的一篇文章,故事生动的描述了他的一切,生活,恶习,爱情,最终以浪子回头金不换收尾。感谢老妖文笔的呈现,遥祝夏安!
回复2 楼        文友:妖怪山        2015-05-28 12:36:58
  谢谢赏读,谢谢支持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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