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那些再也回不去的从前(随笔)
总是喜欢做梦,常常梦见娘家那土基墙的老屋,和老屋墙上那一条条酱油色的漏痕,在屋里满是我们的欢声笑语。有时也梦见自己和母亲吵架,吵到大哭不止,然后醒来。无由得总是梦见童年时星星点点的碎片。而有关童年的记忆,时不时地如电影似地在眼前放映。
鹅毛大雪漫天地飞舞着,几个女人围坐在火桶里取暖,一边做着针线活。几个男孩女孩在一起玩着那时玩的游戏。一个男孩用一个手帕蒙了双眼,几个女孩围在他的身边转,一面转着一面说,抓我呀抓我呀。男孩双手向前摸索着,寻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摸索着。一个不小心,男孩一跤摔在了门外的滴水沟里,脸上身上一片污水。这时的男孩什么也不顾了,扯下蒙在双眼上的手帕,看到弄脏了的衣服,哇哇大哭起来。女孩们却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火桶里的女人们也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有大人来扶起男孩,拍拍他身上的脏水,一面要他回家去换衣服。
春天来了,满田漫野的油菜花金黄灿烂,粉红如云的红花草夹杂其中,风景如画。天气晴好的时候,蜜蜂嗡嗡其中,有顽皮的孩子就会在花丛中捉蜜蜂吃蜂蜜,一不小心就会让蜜蜂蛰了嘴唇,痛得在地上乱跳起来,一会过后那嘴便肿得老高。而没有遭此不测的小孩在一边幸灾乐祸,不时再取笑那孩子几句,一切都是嘴馋惹的祸。那个时候的孩子们没有几个能吃上糖糖果果的,一毛钱十几粒的水果糖都难得吃上一回。顶多也就是偶尔遇到换麦牙糖的老头来了,找出家里的破鞋底或者牙膏盒子去换几块麦牙糖吃吃。有时偶尔地攒了几角钱,遇到有货郎担子的,便去买两包猫耳朵,在那时也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日子万分清苦,人却是极易就能满足的,一个蒸蛋也是了不起的美食,而最后的蛋碗也是极相当地待遇才能得到,装来白白的米饭放在蛋碗里的情形是令家里别的孩子十分眼馋的哦。有时遇到有炸炒米的来了,孩子们会去家里讨米来炸爆米花,一条长队会等很久才能挨得上自己,随着“呯”的一声巨响,在热腾腾的烟雾里把炸好了的爆米装起来,一边回家一边抓爆米向自己的嘴里。
每年夏日的午后都是孩子们最为活跃的时候,大人们做活都累了,午饭后都会小睡一会,孩子们也会在大人地督促下去床上假睡,还没等大人睡熟就偷偷地跑出去,去偷摘早就瞟好了的人家菜地里瓜呀果的。那个偷着来吃的瓜果才叫好吃呢!年龄大点的孩子一般不会去做这让人脸红的事,阴在一边放哨,专叫年龄小的去偷,偷来分着吃。
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是十分懂事,除了上学就要做家务事,早上睡意正酣时往往要被父母喊醒。冬天的早上就是拿着框子去捡猪粪,春秋之季就是去田野里挖野菜回家给鹅吃,或者是放鹅放鸭。夏天的事就更多了,早晚的事都是拿上塑料袋去外面钓青蛙,或是去河沟里捞水草给猪、给鹅鸭吃。那时觉得总有做不完的事,天天做,日日做,一年做到头,然而一年到头还是穷。把鹅鸭养得肥肥的,希望父母卖了它们后为我们做件新衣服。然而鹅鸭卖了,我们依然是希望落空。一次次地失望,又一次次地满怀希望。
记得一次中午放学回家吃饭,遇到生产队泡田,妈妈要我和妹妹去捡蚯蚓回家喂鸭子。快到上学时间了,上了田埂时在打水机边洗脚洗手,正洗着,就听有人喊某某人来了。这个某某人就是当时专门打水的人,人高马大,没有孩子不怕他的。当时也来不及多想,拧着装蚯蚓的奶奶的火坛子就跑,等我停下来时再看看手里的火坛,只有一个把子在手上,坛子已不知去了哪里,吓得站在那里大哭。哭了一会之后,想想还是回家,然后随妈妈怎样处置,上学要紧。
每年的春天都是家里最为难熬的时候,缸里没米,锅里没饭。这时候的一日三餐大都要吃山芋丝或山芋片的粥饭,这样的饭要吃好几十天才会结束。每年的那个时候,家家的大人们都会准备好相当份量的山芋丝、山芋片放在家里,专等青黄不接的时候做饭吃。每次开锅时父亲或是母亲都会把粥饭拌匀,这样每个人吃得都差不多。日子虽是极苦,饱一餐饿一顿的我们见了那样的饭,肚子就饱了,可现在想吃还吃不到了。
苦难年代里出生的孩子,肚子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别说什么玩具。但那时的孩子自有那时地乐法,用过了的书本用来叠四角、三角,一有时间就在一起打了玩。做泥巴炮玩,打弹弹子,做弹弓打鸟,玩老鹰捉小鸡,躲猫猫,一边躲一边喊:“老猫、老猫叫一声。”遇到下雨天过后,那浓淍的烂泥巴又成了那时孩子们眼里的宝了。几个孩子围在一起,揉面团似地揉那泥,然后从中抠一个或是几个小洞,用手举起用力向下一掼,“叭”的一声后,再比比谁的炮眼大。有时一玩就是一下午,乐此不彼。课间休息时女生们会在一起玩七料子或是五粒子,冬天就是跳绳子、跳皮筋或是踢健子,两支羊角辨也随着身子地跃动在身后飞扬。男孩子们就是在一起干斗鸡,打下流坯,要不就是滚滚子,再有就是用自制的弹弓打天上飞来飞去的鸟。
那时虽然日子清苦,但是再苦,过年时也会放炮竹,燃放过后孩子们会立刻围上去,在一地的碎屑里面寻找没有响的炮竹,捡起来各种各样的放着玩。当然有时免不了自己吃亏,被哑炮炸了时有发生。
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孩子们对于苦难年代里这些个玩艺已是不屑,没有孩子会玩这些极不卫生的把戏了,偶尔地想起却是异常温馨和令人回味。小时候随口而念的童谣依在记忆里响起:骑大马,挎大刀,从你家门口超一超,问你吃桔子吃香蕉。割韭菜割芽菜,三把镰刀翻过来。小女孩们跳绳子,跳皮筋时都会有儿歌,朗朗上口,抑扬顿挫地从孩子们童稚的口中流出,如清泉般滋润着那时幼小的心。而此时,遥远的童谣又在我耳边遥遥响起,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又在我记忆的脑海里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