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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蚂蚁蚂蚁(散文)


作者:薛陆 白丁,44.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98发表时间:2015-06-03 17:07:51

腌臜的东西总会不经意间死去,尸体便是肮脏的。一只庞大的蚯蚓,大炮蜂,蚰蜒,西瓜虫,蝎子舅。我不同情它们。
   现在是蚂蚁在运尸体,我总眼睁睁看蚂蚁运尸体,运一只庞大的蚯蚓,运一只大炮蜂,蚰蜒,西瓜虫,抬走庞大的蝎子他舅。我甚是喜欢眼睁睁看蚂蚁运那庞大的尸体,爱上了看蚂蚁运尸体。一点,一点,一点到窝旁,一点,一点,一点拖进去,一点,一点,一点掏空它,就剩下个空壳子被秋风带走做标本。就在我祖父窗户外一个储物间门口。就这个天地,我在这儿玩死过一只麻雀,捉壁虎喂猫,火烧过西瓜虫,用一天时间捉苍蝇喂饱房梁上那位面容丑陋的雌蜘蛛,我晓得它是雌的,因为比其他我见过的它的同类大得多,那些小的就必须是雄的,我这么认为,至少没人说不。
   半面坡屋檐的储物间,椽是桐木的,有些腐,黑魆魆也有年份了,下雨了会长白耳朵。瓦也旧旧的,夏秋瓦上会长瓦花。左边是一棵老栾树,灯笼样子的种子,右边是一棵桐树,桐树年龄不大,与我相仿,有个深伤痕,原因是那个光辉岁月我曾用刀子刮掉整个院子桐树的树皮。储物间有个架子,上面是三眼枪,六眼枪,舞狮用的狮子,旱船,大头娃娃,高跷。我踩凳子都够不着的时候仅仅眼巴巴抬头看这些“玩具”。我踩凳子能够着的时候,便全都卸下来玩一番,等到玩毕又恭恭敬敬踩凳子放回去。当然我玩这些也损坏不少,祖父年底查东西便知而不语,与我心照不宣。譬如我用火药引线点燃三眼枪这种“土炮“,击倒过一座土墙,高跷踩断了数根,舞狮的眼睛被我扣下来当球玩……等我不用凳子也够得着的时候,竟再就没有碰过它们。
   我在看蚂蚁吃一只黄蜂,这蚂蚁小到芝麻大,狠狠一个下午,它就空了。黄土地上也有指甲大小的黑色巨蚂蚁,我叫其蚂蚁皇上,有黄色微大的走路极快的,我叫他蚂蚁将军,而这些小如针眼的,姑且称呼为蚂蚁百姓。关中地区蚂蚁又被称为“皮蚂蜂”。所以这些吃黄蜂的小蚂蚁按照名姓绰号庙号乱七八糟凑一起就叫“黑色芝麻大小百姓级别工运皮蚂蜂”。看整个蚂蚁从弄死猎物到掏空也实在残忍。残忍到我拍手叫绝,这乐趣我很值得赔上五六个小时,静静地欣赏这个完美作品的运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悄悄地,悄悄地。嘘。
   蚂蚁窝总是从平地上翻出来一堆坟一般的新土。起因是有只黄蜂或许哼着歌正在飞呀飞呀,应该是在空里挠个痒痒没抓稳跌倒到地上,也极有可能是和情敌争爱被伤了翅膀,就“啪”地跌到地上,我猜没看黄历,又恰跌到黄泥里,或许这黄泥是我昨夜间的一泡尿,我也记不得,不过毕竟是条命案,我要尽力澄清我或许不是这个惨剧的罪魁祸首。它跌倒黄泥里又恰好扑朔翅膀让黄泥在身上越来越匀称。它便觉得浑身重重的站不稳,就跌倒了,再做个挣扎,嘴角一垂,骂了句娘,就妥协于黄泥大哥,尴尬又销魂地躺在里面。叫天叫地叫姥爷没人应,十分钟就不挣扎了。太阳爷爷灿烂呀灿烂。一个小时后那摊子泥干了,黄蜂先生成了被黄泥封住的肉雕像。巧的是平民蚂蚁甲先生逛大街瞧见它。便是瞧见了一张菜单——黄泥叫花黄蜂,100卡路里,营养指标正常,高蛋白,低脂肪,碳酸含量为〇,健康,有蜜糖。于是甲先生奔走相告,触角电话告诉路边与它同一窝的乙先生,乙说让甲看着现场,自己回窝喊人。不一会儿乙到窝旁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看门大爷蚂蚁丙。于是数分钟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整整齐齐出来,形成一道黑线,不一会散开了。又集聚到了甲先生那个现场,甲先生便狂欢了,想着如何向蜂王大人请功。无数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先生更是雀跃讨论这货该油炸还是清蒸。容不得多想流着涎水奔向猎物,一个个疯了。趴在雕像身上去细细亲吻与品尝。那黄蜂脸肯定抽了一下,念了句十八个钟头还是一只好蜂的遗言,撒手去了。
   蚂蚁蚂蚁。浩瀚的队伍我想起拿破仑的军队。黑压压一片。殷勤的去夹下来几块肉送给女王大人,于是该女王下了令。开始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那时秋风一起,那黄蜂的空壳子就飞到了天上。成了整个秋天的一个标本,来自我祖父窗外储物室的屋檐下一个蚂蚁窝一起惨案后的标本,送去给秋的法官定夺。我是证人,我发誓我在一动不动在盯着看,我说过我爱上了看蚂蚁运尸体。我目睹过整个作案现场。我的证词就应该是蚂蚁有罪。蚂蚁打官司说这是他们的游戏规则,让我休要胡扯。这次我却不能说它们狡辩。
   于是我骂了一句。洗洗手,回去吃饭。而且我坚信我以后是和蚂蚁有仇的。
   到我长到不肯跪倒地上看蚂蚁的时候,我就再不恨蚂蚁了。到我头与那半面坡屋檐平高的时候,我也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我也就没见过雨后檐下的青苔,一排子雨打出来的浅洼洼。丑陋的蜘蛛不再等我送食物,屋顶的瓦花不再去摘,不愿捡起一片枯干的桐树叶,不去等待秋天,不去送走秋天。
   秋天当然也没等待我,更不愿在我瞳孔注视下离开。落叶不打到我脸上,这个秋天。那个秋天。秋雨淋出了一地白蘑菇,树上落了最后一颗蔫巴的红枣,穿了母亲手织的毛衣,看阴天虫子在搬家,西瓜虫,蝎子舅,还有蚂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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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其实一只黄蜂在一只小蚂蚁眼里应该是庞然大物了,而蚂蚁们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地蚕食掉黄蜂,对它们来说已经属于司空见惯小事一桩。小时候也曾经蹲在那里投入地看过蚂蚁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造屋,有的还抢救自家的伤病员等,觉得十分的有趣儿。当蚂蚁们拖着大于自己身体好几倍的食物往蚁穴里运送的时候,我一直都很奇怪它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现在想想便不再那么神秘,就算是千里之堤,还能毁于蚁穴呢,更何况一只小小的黄蜂了。作者也挺有趣儿,给蚂蚁们起的名字很有意思,把蚂蚁蚕食黄蜂当作一个案件来写,还是听别开生面的,也不由使人一下子想起自己小时候看小蚂蚁来来去去的情形。一篇轻松活泼的小散文,推荐阅读。【编辑:红袖留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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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袖留香        2015-06-03 17:19:06
  流年,是红笺小字中永不褪色的诗篇,一行又一行,长句复短句。
   流年,有着风吹不散的醉意;更有着花香不过的情心。流年,有四季风景中最瑰丽的笔墨……
   感谢您赐稿流年,期待你的精彩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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