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夏日征文】惊艳蝶雪舞(散文)
周六,老公带我抄近路途经洪督关去广元。到广元有三条道,这条最近,但道路崎岖,爬山穿林,蜿蜒盘旋,曾是出川入陕的必经旱路,是官道,废弃不走已多年。为减轻旅游旺季道路的压力,它又被启用了,路面硬化的时间不长,途中要通过一片广袤的林场。沿路的村庄竖起一幢幢别墅,庭院中种几棵粉色的芍药,玫红的月季在骄阳下开得正艳。田地里玉米苗还不够高,翠绿翠绿的,小麦擎起丰满的穗儿,金黄的麦秆儿,微黄的麦叶儿,在狭长的田野中绘出一道道明亮的斑马线,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恍若进入了世外桃源。
穿过村庄,山路渐渐陡峭起来,有一处只能容下一辆车经过,路的宽度就是山脊的宽度,山脊两边似有云蒸雾腾,我不敢朝两边看,只紧紧地闭了双眼,从不爱叨叨的我叮嘱老公放慢开车速度。等他带着嘲讽口吻吩咐我可以睁开眼睛时,已经进入了林场,碧蓝的苍穹下是绿的浩荡,绵延数十里,重峦叠嶂,近处是一片耀眼的翠绿,远处则是氤氲着一层薄薄雾气的墨绿,山脉的线条温柔多了。各种鸟卖弄嗓子,长啸短吟,呼朋引伴,这里是它们的世界。
一阵阵浓浓的花香透过玻璃窗钻了进来。“是野蔷薇!”我惊喜地四处张望,说是林场,我没看见几棵大树,只看见几间护林工人的房舍,在这一眼望不到边墨绿中略显孤寂。我们目所能及的都是野蔷薇的天堂,一丛丛,一簇簇,如身着素裙的仙子在风里婆娑,在明媚阳光下的艳丽身影死死地拽住了我惊喜的目光,时时还有几只白色的小蝶扑闪着娇小的翅膀逍遥地翻飞着。草坪中一群大大小小的黄牛悠闲地摔着尾巴,神情泰然地咀嚼着生活的惬意。
山路一转,路上、林间、花丛中的蝶儿突然多了起来,清一色的白,越来越多,远远看去,似天女散花,扑棱棱,密布苍穹,星星点点,飘飘悠悠;若天山飞雪,密匝匝,铺天盖地,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一只挨着一只,一群连着一群,你追我赶,轻盈飞旋。是谁持了素练当空舞动?是谁捧了银币泼泼洒洒?是瑶池的精灵?是翻飞的鹅羽?
近看,它们都只有一分硬币大小,雪片儿似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快忽慢,有的前面飞舞,一团团紧跟其后;有的无拘无束,小小的翅膀儿无声无息地忽闪着,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银光;有的刚刚还在眼前,一眨眼它又调转方向,飞到另一处,看见了这只,错过了那只,或者根本就看不清,眼前就像扑簌簌飘落的雪花。由于车速很快,好多雪片般的蝶儿齐刷刷朝我们的车窗猛扑过来,撞得玻璃噼里啪啦直响,仿佛要穿过玻璃扎向我的眼,视线完全被它们阻断了。为了不伤及这些小家伙,我们的车速慢了下来,蜗牛一般前进,我索性下车与这些精灵相拥。我张开双臂在这蝶的海洋中穿梭,在这银白的世界里不停地旋转。眼前似缤纷的落英,像舞动的梨花,它们轻轻地从我眼前掠过,在我的臂上飘过,从我腰间漫过。我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想要将它们拢在手心把玩,它们拼命地在我指间扑腾着,那种翅膀扑闪摩擦肌肤产生的奇妙穿过手心,深入血脉。它们并不排斥我,轻盈地在我眼前舞动,偶尔也悄然落在我的肩上、臂上、衣襟上,瞪着那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审视我。我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那鼓鼓的小眼睛,那么清纯,那么明净,那么深情。
这么多一模一样的蝴蝶!这么多仙袂飘飘扑朔迷离的蝴蝶!刹那间,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身体突然轻盈起来,在这明媚的阳光下,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素裙,喜悦地拍打着雪似的轻巧的双臂,上下追赶,左右晃荡,与同伴们追逐翩跹,在这片葱郁的山野上空舞成一汪圣洁的海洋,阳光那么柔,草儿那么绿,花儿那么香,我渴望用足尖停歇在同伴的翅膀上舞蹈,渴望伸出长长的嘴品尝那带露的花蜜的芬芳,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到那一朵朵花间寻幽探访……
这雪片般翩翩飞舞的蝶应是来与野蔷薇约会的吧?“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花丛中的它们是那样的优雅,那样的婀娜,那样的曼妙。它们要么轻轻停歇在金黄的花蕊间,一动不动,点缀成朦胧的诗篇,或者慵懒地舒张翅膀让空气托着,就在要坠落时慢悠悠地拍打几下那柔柔的雪翼倏地腾起,划出一道道迷幻的银弧……
我曾见过的蝴蝶都形单影只,偶尔也有双宿双飞的。大概那双宿双飞的都是梁山伯祝英台化成的吧?然而,今天,我看见了,一群连着一群、一片接着一片的雪海蝶影,它们在花间、在路上、在草坪中飞来飞去,看不出谁与谁关系更亲密。所以,我断定,它们相互只是朋友,而那漫山遍野的野蔷薇才是它们痴迷的恋人,蝶与花应是世上最和谐的恋人。蝶在花间舞,花仰着粉面,托着香腮,欣赏着蝶的曼妙舞姿。蝶舞倦了,悄无声息地落在花间,柔点朱唇,逗弄花瓣,等花朵羞答答红了双颊才与之相拥,深情凝望。
路边出现了更令人惊讶的一幕,一个小水洼周边,数以万计的小精灵们停歇下来了,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扎成汪洋大海。它们在干什呢?我很好奇,轻轻走近它们。它们紧紧挨在一起,不留一点儿缝隙,甚至层层叠加,一动不动地停歇着,两对白色的翅膀竖起来叠在一起,翅膀反面用粗细不一的黑色线条勾绘出扇子一般的花纹,恰似一把把精致的小扇,又似那一张张扬起的风帆。打开时,翅膀正面也不是纯白的,只是黑条纹稍淡了些。小水洼周围的泥土略显湿润,水洼中漂浮了几只。老公看了看,笑道:“它们应该是倦了渴了,喝水呢!”“真不解风情!”我白了他一眼,我想,它们这么多聚集在一起应是举行一场庄严、肃穆的仪式——悼念那水中的同伴。你看,它们那触须微微颤动着,那是其独有的倾诉方式吧!我更愿意接受它们是在举行庄重的告别仪式,给那些不小心跌落水中的亲友。
我突然对这些小生命敬畏起来,渺小的生命个体尚且如此敬重生命,我们人类似乎不及。我们不敢再打扰它们,驱车离去。
路渐渐宽阔了,向山脚蜿蜒,正式进入了林场,蝶儿的身影也渐渐少了,继而消失了,但那漫天飞雪的世界,那梦幻般圣洁的身影,那亿万扬起的风帆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
带着疑问我们寻访了度娘,原来,这成千上万蝶聚的奇观叫“蝶雪”,好诗意好浪漫的名儿!
它们在这广阔的山野演绎了叹为观止的蝶雪奇观,一定与这繁盛芬芳的野蔷薇、娇媚的阳光、清新微寒的空气以及林场工人经年的保护分不开。
这次奇特的艳遇,让我欣喜不已。在这高山之巅,亲临了一次亿万白蝶盛大隆重的集会,在瑶池仙境中与那婀娜仙子抛洒出的轻灵花瓣儿们起舞弄清影,曼妙一曲霓裳羽衣;与那亦真亦幻的精灵们在花间追逐嬉戏、旋转轻舞,舞出了惊叹,舞出了壮观。这是一次全新的视觉盛宴!这是一次全新的人与蝶、蝶与花亲近相拥的体验!这是上天给予我的最特殊、最浩大的礼遇!
面对这场惊艳的蝶雪舞,我真想幻化成一首隽永的小诗,为它们低吟浅唱;我真想翻飞成一曲婉约的词,为它们击节而歌。我想,我无法用自己的瘦笔描尽这荡气回肠的惊艳,只有在心间一次又一次地回放,用相机定格成永恒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