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杀戒(小说)
(1)
强子搂着若然的身子,把玩着她胸前的刺青。幽蓝的海草一样的花,杂乱无章。若然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上那一盏昏黄的灯,灯里的灯管亮了灯罩,灯罩却阻挡了灯的光线,将天花板昏暗。
若然不喜欢黑暗,就像是一场雨打下来,所有的雨点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她会害怕,会慌乱,会看向窗外。还好,路灯还亮着,若不然,她会不知所措。
她看着强子,强子把玩腻了刺青,正看着她迷离的双眼。她知道强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身下一阵刺痛,尽管不情愿但不知该怎么回应,一阵轻声的呻吟隐没在无力的光线中。
她紧紧地抱住强子的背,想借此缓解自己,右腿顺势搭在他的腰间。只有这样一种姿式,她才会觉得,舒适一些。
十分钟后,强子松开搂着她的手,回过身躺下来。他从床头摸起烟盒,取出一支塞进嘴里,然后又伸手去摸打火机。
若然一把抓过桌上的火机,点火,然后抱紧他。她想睡觉,却无法入眠,只能这样抱紧他,或许这样心里会平衡些。
她扯过几张纸巾,强子说:“明天我要去城东办点事,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到处乱跑。”
“嗯。”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衣服先别洗了,没事看看电视打打牌。”
“嗯。”
她扔掉了纸巾,从强子手里拿过正在燃烧的半支烟,塞进自己嘴里。
强子说:“你就不能自己点一支!”说完拉开她的手,拧过身背对着她,自顾自睡去。
她一支手轻轻地触到他的背,另一支手夹着烟,重重地吸下一口,又重重地呼出。烟雾环绕,像极了不断变幻的云彩。她喜欢云彩,喜欢那片安静干净的天空。
突然,那片云彩不见了,随之替代的是一片黑暗。她喃喃道:“我还没扔烟头呢!”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2)
重重的摇滚乐声,伴随着灯光环绕在包间里。素妆的李倩混杂在人堆里,听着音响里不断传出的刺耳的音乐、呼吸着混杂着香烟味的酒香,她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开始有点后悔,来这里做这样一个兼职。她并不后悔自己哪怕可能沦为坐台女,但她决不想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比如,呼吸这里的空气。
她经历过太多事,诸如闪婚闪离,诸如男友劈腿,诸如沦为第三者,诸如自杀。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她会自动屏蔽事情所有的经过与细节,只要结果!于是最终,她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独自生活的人。
她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不止这一空间,觉得还有别的空间存在。她不止一次的这样想,不止一次地看到另一个自己在那个空间里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有时是在失眠的时候看到自己抱着一个男人,有时是在旅行的时候看见自己住在山里面……
强子踹门而入的时候,李倩刚好走到门旁,听到门重重地撞到墙上,李倩吓了一跳。她正要发作,强子身后的兄弟冲向前关掉了音响声。强子走了进来,定眼一看,自己只有两人,而对方至少七八个。
为首的刀疤男拍拍骑在自己身上女人的肥臂,女人起身拉了拉短裙坐在一旁。刀疤男指着强子说:“强子!别以为你弄了大龙就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强子有一点胆怯,但还是还嘴说:“但你伤了我兄弟咋办?!”
“妈的,找死!”
刀疤男提起瓶酒就向强子扔过来,强子一躲而过。所有人都惊动了,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李倩静静地看着强子挥手给了刀疤男一拳,又挨了别人一脚,翻倒在地,但马上爬地而起,又给了刀疤男一拳。女人们吓呆了,有几个回过神来向门外冲去,却有几个蹲在角落,双手捂头不敢做声。
李倩仔细听着酒瓶破碎的声音和各种人挨打嚎叫的声音,不可否认,起初她也吓呆了。等回过神来,却忘了离开。
强子二人最终不敌,被打倒在地。
李倩笑了笑,离开了包间,下了楼。天空泼着雨,好像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李倩并没有带伞,因为这一夜她也根本没打算回去。她觉得应该有人会带她过夜,却被打倒在地的两个人搅黄了。她想,也许这早已经注定,就仿若这世间所有的事一样。
她还是离开了躲雨的屋檐,走在雨里。她不会顾及任何行人对自己的看法,更不会顾及自己会不会生病。她并不爱惜自己,只要不是致命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所以她从不担心这些。
她来到一个罕有人烟的狭长小巷,只有在巷中有一条泥泞小路,十八弯拐向外界。路如其人,雨如其人。
一个微弱的声音与轻微的碰触惊动了雨中的李倩,李倩回头,强子正站在她的面前,嘴角残留一丝血迹。
“是你!”
“你记得我?我记得你,站在门口淡定的那个女人。”
“不,是淡然。”
“也许吧!”
(3)
刘纯依有一个很爱的女人,女人却不是她的女人。每次下了班后夜幕降临时,他都会途经女人住所。
女人住在一处所看似破落的房子里,她很少出门。刘纯依透过窗,可以看到女人做饭、整理房间……,女人经常穿的很性感,偶尔看到刘纯依时会淡然一笑。
刘纯依身上有一般人不具备的气质,看着很有文艺气息。他不像是那种要靠打扮才显得文气的人,而是发自骨子里的。当然,他总是打扮的很另类,有时像教师,有时像医生。对他而言,这只是为了进入角色,继而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小说。他是一个自由撰稿人。
他喜欢的女人,便是若然。他们并不相识,却有一份淡淡的喜欢。
这一日,雨下的很直白,好像要抖落他满怀情意的心事。
他撑着伞站在若然窗前,若然正在厨窗下做着晚餐。他稍做停留,静静地看着她。他很享受这个时刻,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若然忙完回过头,看到了雨中的刘纯依,像往日一样微微一笑。刘纯依并没有还以微笑,手放于耳边,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式。
若然走至窗前,玻璃上有一层淡淡的雾气。她伸出右手,用食指在玻璃上写下了十一个数字。
刘纯依看着眼前颠倒的十一个数字,拿出手机,连忙按下号码,拨通。
“喂!”一声温柔传来。
他嘴角上扬,说:“你还好吗?”
“就那样。”
“一个人吗?”
“今天一个人。”
“哦。”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陷入沉默。若然透过窗一直笑着看着他,许久,说:“我叫若然,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刘纯依。”
“好美的名字,你做什么的?”
“写诗。”
若然很明显有一丝惊喜,也有一丝羡慕和崇拜。说:“情诗吗?”
“恩。情诗。你……一个人在家,要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哪里啊?”
“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4)
刚进门,左边的墙壁上有一个特别的书架,七缕绳子,每一缕都有六七根,每一根都绑着一个夹子,夹子夹着书。六七本,七处,整齐地排列在墙壁上。对面是窗,窗台上放着两盆盆栽,兰花与仙人掌。右边的墙壁是如书架一样悬挂着墙上的衣服,各种行业的制服。墙角是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本书,还有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
当然,还有一张双人床。还有窗对面的电视和手绘的电视墙。
若然坐在床上,说:“你住的地方很漂亮。”
刘纯依说:“谢谢!要喝杯酒吗?”说完他笑了笑,走向书桌,斟了两杯酒,端起来,走至床边,坐在了她旁边。
“谢谢!”若然端起酒杯,喝下一口,说:“你一个人住吗?”
“你是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吧?!没有,一直都是一个人。”
“是吗?怎么会有两个酒杯呢?”
“寂寞,假装快乐!”
两人放下酒杯,并没有打开电视,因为不想破坏这气氛。窗外雨声轻柔,屋里人儿美丽。刘纯依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是舒羽的诗集,他翻开一页,递给若然,说:“给你看一首诗,写的很美。”
若然接过书,仔细地看着。
《相遇》
我奔向你
这难能的相遇让我喜极而泣
你却因为我的拥抱,而远离
好,我不动
基至可以闭上眼睛
请你
向我走来。
刘纯依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想起你。”
若突然想起了强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辍学。与强子在一起,很多年。除了强子的那些兄弟外,她与其他男人从没有过任何一次的相遇。直到两个月前,她在屋顶晾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刘纯依。
那一次,刘纯依穿了一身乞丐的衣服。
若然合上书,看着刘纯依,闭上了双眼。刘纯依右手捧着她的脸,靠近她,吻了她的嘴角。他说:“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若然睁开眼,说:“不知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的拥抱,而远离,你会向我走过来。”
若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伸开双臂,等待着他的拥抱。刘纯依没有犹豫,但他并没有拥抱她,而是抱起她,用脚脱下鞋子,跪在床上,然后将她放在床上。
若然揽住他的脖子,拉起自己的身体吻他。她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走出过强子的世界。她是喜欢刘纯依的,她觉得,至少,她也是喜欢刘纯依的房间的。
刘纯依拉起一条毯子,盖在若然身上。若然看着他,他也看着若然,欣赏看那张素静的脸。若然坐起来,露出光滑的背,她爬过他的身上,在床头的衣服兜里掏出烟与打火机,抽出一支点燃。又将枕头往身下垫着,靠在床头吸起烟来。她说:“你要来一支吗?”
刘纯依说:“不,我不吸烟的。”他这才看见她胸前的刺青,便问:“你那处刺青纹的是什么?”
“一种草。”
“什么草?”
“芗草。”
刘纯依也坐起来,靠在床头,接过她手里的烟,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刺青,很美。以前听别人说,吸烟的感觉很寂寞。”
他吸下一口烟,感觉舌头有点剌,之后,便被呛的连声咳嗽。若然扒在他身上笑个不停,然后拿过烟,扔到了地上。
若然靠在他身上,头枕着他的肩。说:“我有一个爱人,叫强子。他肩上也有刺青,是一条蛇。”
(5)
强子敲门的时候,李倩正在看刚刚下载的剧集《来自星星的你》。她合上笔记本,打开房门,看到强子正醉熏熏的依在门外的墙上。他没有问其缘由,扶着他进了房门,扔在床上。
李倩倒了一杯水端给他,他废力地从床上坐起,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之后,又睡倒在床上。
此刻的强子身醉心不醉,他知道自己是因为若然的不在而喝醉的。自从多年前辍学,若然便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而这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在夜里。他打了所有认识若然的人的电话,砸坏了屋里所有的东西。最终,他以醉酒的方式让自己逃避,却无奈并没有喝醉。没有喝醉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难过,他需要有人陪他、需要有人知道自己这么难过。因此,他选择了刚刚相识的李倩。
李倩点了一支烟,连吸了几口,又丢掉。
强子翻过身来,哇的一声吐了一地。李倩只得拿起扫把清除,又连托了两次地,打开了窗户,让风吹进来,吹散酒气。
她又倒了一杯水,拿给他。强子睁开眼看着她,右手接过杯子,又扔在了地上,双手抱住她,将她托上了床,压在自己身下。
李倩看着他,问:“你想做什么?”
强子晃着脑袋,满嘴酒气,说:“我……你,你猜?”
强子轻轻地吻了她,之后用力地吻,左手抓紧她的右臂,抓疼了她。她并没有反抗,也没有须从。她并不讨厌强子,也不喜欢。他右手扯破了她的睡衣,吻上她的胸前,又翻过她的身子,一把扯掉她的上衣,解开她背后系着的红色绳子。李倩强行翻过身,一手揽着他的脖子,一手向下伸。当她伸到最深处,贴在强子耳边说:“算了吧!你的小弟弟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强子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很不知所措地看着李倩面带微笑的脸,说:“哦!”
李倩笑出了声,说:“你醉了!早点睡吧!我抱着你!”
强子安分地躺在李倩身旁,李倩索性退去身下的衣物,依偎在强子身上,闭上了双眼。于李倩而言,依在一个自己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人身上,总比被一个自己讨厌的男上压在身下要好的多。
这一夜,雨下了一整晚。
(6)
再见若然的时候,是一个午后。那一日,阳光斜斜地拉长着刘纯依的影子,风轻轻地吹着屋顶上晾晒的衣衫。
远远地,若然看到一身素衣的刘纯依向这边走过来。她立在屋顶边沿,看着他一直走到楼下,手机响了起来。
刘纯依说:“几天不见你了,你还好吗?”
“不好。”
“强子呢?”
“出门了。”
“开门,我想进来。”
若然看着刘纯依,刘纯依胡须几天未剃,显得些许苍桑。她说:“你别进来了,我今天不想见你,你走吧!”
刘纯依不敢相信她会说这样的话,也不愿相信,他想知道原因。他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
挂掉电话,若然便下了楼,回到了房间,冲向床榻,用被子蒙住了头。
刘纯依就站在窗外,看着里面,不知道说些什么。从若然同床的那一夜开始,他每都会带一包烟在身上。按他的想法,他抽的不是烟,也不是寂寞,而是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