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院,我的树
来生,我想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题记
一周前,爱人下班回来,他显得很沮丧。他把军帽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窝在沙发里,便摸出一根烟,开始腾云驾雾了。这是少有的事,因为我一直肺部脆弱,嗅到烟味会咳个不停。
我咳嗽了几声,看着他的模样,感觉有事发生,我停止了擦拭橡皮树,关切地问:“有事发生?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将烟掐了,无限落寞地说:“部里要求我们搬家了,要我们搬到家属区的楼房,房子已打扫干净了,是二楼,明天准备搬家。”
我听了他的话,脱口而出:“真的要搬吗?我的小院,我的那些树怎么办?”说着,我的眼圈红了。
爱人沉默了良久,起身拍拍我的肩说:“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小院,也喜欢那些树,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排平房要拆了,修建民兵训练基地,资金已经到位了,就等我们搬家了。”
我,坐在沙发上,默默抹泪。
我的小院,三月间种植的黄瓜已扯起了藤蔓,几棵南瓜也爬上了南瓜架,一畦毛白菜已可上餐桌;田埂边上的几朵太阳花,正在绽放,夕颜还在墙头张望。还有两棵树,一棵枣树,在我的小院里生活了十六年;一棵杏树,与我相依了五年。那两棵树是我的树。我怎么舍得离开它们?
我看着窗外,看着我的小院,看着我的树,心瞬间被窸窣的叶片砸伤,我的眼中有泪,我的目光离不开树。
枣树,已有碗口粗细了,叶子苍绿而葳蕤,全身布满小黄花;杏树上有比铜线还大的果实,看上去就要黄了,也许下周就可以摘下来吃了。我望着它们,它们正在风中舞蹈,它们不知,它们的生命将要终结,它们还在兀自摇曳,它们将与我疏离一世了……
今天,我已离开它们一周了,阳光很好,我坐在二楼窗前,静静地看着那个角落。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那里曾是我的小院,有两棵树已被连根拔起,安静地躺在尘土里,叶子早已垂下了脑袋,身体也失去了水份。我的心刺痛了,看着我的小院,看着那两棵树,我想流泪。
那两棵树是我的树,那片废墟曾经是我的家,而如今,我却只能看着我的那些树凋萎。
我的小院,我的两棵树,真的从此与我生离死别了,我望着我的树,想着与它们相依的日子。
1998年6月,爱人因调动工作,我随他来到于田这座小城,搬进了武装部。那时的家属区也只有唯一的两个单元8套楼房,每套68平米。因部队人员流动性大,不适合买房,住房问题,全靠部队自己解决。而于田武装部,下设有一个生产建设营,住房更是困难,就算如此,武装部领导还是为我们挤出了一套。
在我还未踏入这座小城时,就已听说了,政工干事小包正面临结婚。那本是部里为他准备的新房,却因为我们的到来,小包只好将房子让出来,婚礼取消。我知道后,心里格外难过。
虽说有“当兵的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说法,但,也不能因为部队需要一套房而耽误了婚期。毕竟在新疆当兵比别的地方辛苦,也比别的地方危险。不论是大环境,还是小社会,都与生命安全息息相关。能找到一位愿意与他同甘共苦,生死相随的姑娘并不容易。所以要住进那套楼房,我并不情愿。眼看爱人已到了报到时间,我只好和爱人带着女儿,搬上家当,跋涉四百多公里,来到武装部。
部领导很热情,早在大门口迎接我们了。还有十来个小战士,等着从卡车上往下卸家具,我却表现的不甚积极,还阻止小战士。趁爱人和政委、部长寒暄之机,我借故上卫生间,独自在部队大院里转悠。我虽然很累,我的目的很清晰,我想找找看,有没有适合我居住的地方,而不是占了小包的新房。
我转到办公楼后面的操场上,看见了操场边上有一排青砖平房,墙体斑驳,房檐上有一个角掉了几块砖,却是独门独院。我穿过未上锁的院门,走进了小院。
小院,有三、四十平米大,已是杂草丛生。夹杂在杂草中的是几朵太阳花,强做挣扎。我静静打量着这个小院,小院也许有人居住过,角落里乱乱地堆着生活垃圾,杂草也有半人高了,显得破败又荒芜,我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因为我从来都喜欢伺弄花花草草,喜欢绿意绕眉的树木。这里正是我想要的,面积虽不大,我却可以随意地种花,种树。我的心里,喜悦升起。
我扒在窗户上,透过玻璃往里望。原来,这套平房还不小呢,有四间,每间房都有二十来平米。只是墙体的涂料已脱落,露出了青砖。屋顶的电线被扯的很乱,扔在地上,里面是厚厚的尘土,还有几箱军服。
我忘记了疲劳,赶紧找到了爱人,不管他还在忙碌,强迫他来看这套平房。他看了,摇摇头说:“这破房子,怎么能住人啊,你快拉倒吧,部里不是给咱们准备房了吗?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卸家具,收拾收拾,你也休息几天,准备上班了。”
我却噘着嘴,站在原地不动:“我就要住这里,楼房是给小包结婚用的,我们怎么能住。你不去找领导,我自己去。”我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爱人拗不过我,只好找来了通讯员打开了房门。一进门就是一股浓郁的霉味,扑鼻而来。地上一片狼籍,乱糟糟地是搬家时遗留下的破鞋烂袜子,还有几个空酒瓶;靠里的一间,不知是什么时候遗留的几箱老式军服。再看,墙皮脱落,屋顶上还有几条细小的缝隙。
爱人不停嘴地说:“这房子破的,怎么能住人,这一定是危房,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们娘儿俩住这房子,我都怀疑下雨会不会漏雨。”
我却不管不顾地仔细看了看房,喜悦在脸上:“嗯,卫生间、厨房都有,条件还不错,就住这里。我们可以修缮,这怎么是危房,这只是因为很久没人住,感觉上像危房。”
爱人狐疑地看着我:“你确定住这里?”我坚定地点了点头,爱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部领导来到我面前说:“这排平房是88年修建的,本来一直有人住,三年前新建了家属楼,便都抢着去住楼房了,这房就空下来了。”
我笑着说:“我不嫌弃是平房,我住。”
政委笑着说:“小甄,让你住这破房子,真过意不去,感觉是委屈你了。其实,你不必迁就谁,我本来打算将这房维修一下,给小包做新房……”
我笑着打断了政委的话:“新娘子是新人,人家能自愿来新疆已经很好了,怎么能让人家住这里呢?我住就好了,没关系。”
于是,在部领导的安排下,我们暂时住在部队招待所。武装部利用一周时间,为我们粉刷、修缮了房间,清理了小院的杂草。半个月后,我一家三口就安家在这套平房里。我也在搬家后的第三天,去了乡镇上班。
闲暇时,我给小院里的空地浇上水,把未除尽的草拔干净,拢上小埂子,种上了小白菜、菠菜、香菜、芹菜等叶菜。十五天后,小院绿油油一片,生机在眼前展现,喜悦在我的眉间绽放。爱人看着满目的绿,也欣喜起来。
转眼到了十一月,正是秋季植树的时节,乡镇正如火如涂地走精品林果业发展的路子。整村推进地种植起了黄杏、红枣、核桃。
有一天,中午下班,我从村里往家走,路过一条小路,正好看见一棵枣树苗,拇指粗细,只有细细的三根毛根,很短,缺少水份,像被人遗弃在路边,恰被途径的我遇见。我捡拾起,带回了家,栽在了小院靠窗的位置。说实话,我不认为它会成活,但我还是精心伺弄着它。
到了第二年春天,别的树木都已发芽,它却迟迟不肯露出绿意,我一直等待。却发现,枣树的顶端,慢慢干枯了。爱人也认为它没有成活的希望了,要拔除,我却有些舍不得,执意要观察几天。
这一等,就过去了半个月,再看枣树,依然没有发芽的迹象,我有些失望。爱人跟在我身后说:“这枣树看来是不成了。”
我落寞地说:“拔了吧,是没希望了。”爱人拿起铁锹,正准备动手,通讯员通知他开会,他放下锹走了。
这棵枣树苗也如此耽搁了几天。而那几天,我还是没有放弃这棵树苗,仍然给它浇浇水,每天过去看望它。
那是周日,我正在小院里拔草,两岁多的女儿跟在我身后“咿咿呀呀”着玩土。不知怎么摸到了枣树,被刺扎破了手,哭着,我赶紧跑过去抱她,却奇迹般地发现,在离根部一尺的地方发出了细小的嫩芽,我喜出望外。这是新生命的昭示,当然值得欣喜,它的发芽,是对我最好的馈赠。爱人回来,我即开心地拉着他看,我也更加用心地照顾着。
如此,这棵被我捡来的枣树也真的成活了,而且越来越葳蕤,让我的喜悦也更加浓烈。每每坐在窗前看书,抬眸间与枣树相逢,心便落下安静与希望。看着枣树渐渐粗壮,枝条在风里展颜,叶片也越加丰腴,心里也会升起莫名的开心。枣树顽强的生命力也鼓舞着我,让我慢慢在生活的磨砺中坚强。
第四年,枣树结了两颗果实,后来也就越结越多了。这棵枣树也便在我的窗前,长了整整十六个春秋。
说起我的杏树,却是与我今世的相约,它主动来到我的世界,与我默然相许。
五年前,也是6月,杏子黄时节,爱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些白杏,说是库车白杏。这白杏,不但口感好,很甜,肉质细腻,更主要的是个大,核小。
他提着白杏进小院时,正是黄昏时分,我坐在枣树下看书。爱人也没有打扰我,便洗好了白杏,端到我面前。我吃着,也随手将杏核扔在地里。在给小院的蔬菜锄草时,也就随意地掩埋了杏核。谁也不会想到,第二年春天,扔在地里的杏核发芽了。起初是两片黄嫩而柔弱的叶片,随着日子的迁徙,阳光的照晒,叶片逐渐丰满增多起来,绿色也变得更浓郁,也慢慢长高了。它与枣树并排而立,中间相隔三、四米的距离。这恰好是果树之间的距离,相互为邻,却有各自的空间。就好像两人刚刚好的相遇,在静好的日子,恬然里升起淡淡的温情。我也就搬来了一张藤椅,放在两树中间,常在闲暇时坐在那里听听风声,品品文章,抑或听听杏树与枣树的对话。
秋天,杏树已长到半米高了,叶片泛着金黄,在风中瑟瑟;冬天,杏树枝干也有筷子粗细了,寒风吹起,它在风中摇曳。
那年冬天雪很多,天气寒冷,我怕它冻死,特意将女儿小时候穿过的小毛衣搭在小杏苗上,给它御寒。
春天,小杏树一岁的时候,我从乡里弄来了一大袋鸽子粪,在小杏树的根部挖了四十公分深的坑,将三分之一的鸽子粪倒进了坑里。我还在满心欢喜地等待杏树茁壮,却不曾想,一周后,叶片黄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又过了几天,树叶开始大面积脱落,我预感到是自己施肥过量,心里很难过,神情颓然暗了下来。爱人看我下班就研究杏树,不是浇水,就是摸摸枝条,看看树干,脸上挂着不开心的表情,他心里也不舒服。眼看杏树一天天蔫下去,叶子几乎脱落殆尽,我心里更着急。恰巧一名林业局的技术员给武装部送树苗,来找爱人。爱人赶紧拉着他来看那棵杏树,他看后说,是肥施得太厚了,把树烧死了。我一听,树烧死了,眼圈红了。
技术员笑了,说:“嫂子真是爱树之人,一棵树而已,不行我送你几棵,你重新栽上就好了。”
我勉强笑着说:“那是不同的,这棵树与我有缘,是自己长出来的,你帮我看看,还有救吗?”
“看在嫂子如此惜缘,我看看。”技术员看了看根部,掐了掐枝条,然后拿起铁锹起出了一部分肥料,吩咐我每天都要给杏树浇水,尽快让养分溶与泥土中,这样就有成活的可能。
我赶紧打开水龙头照做,果然,一个月后,杏树又呈现出了绿意。我欢天喜地。三年后,小杏树挂果了,虽然果实并不大,但也足以慰藉我珍惜相遇的这份缘,与盼望它长大的心。
我的两棵树,在我的小院里就那么无悲无喜地与我相依了十多年。春夏秋冬,它们从没有错过季节。生根发芽,它们将自己站成了永恒。与树相依的日子,我懂得了树。因为树是有语言的,树是有灵魂的。秋天里,它是痛的,叶剥离它的身体;春天里它是喜悦的,纷飞在躯干里的是希望。而它又是懂得报恩的,夏天里,它拼命疯长,回报我一次又一次挽留它们的真情;冬天里,它们又是如此的安淡,储蓄着下一季力量的迸发。
如今,它们真的走了,痛楚地疏离了我,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倒下,身体干枯,生命抽离;如今,我却无力了,只能看着它们,远远地看着它们,远远地……
我的唇蠕动了一下,眼圈潮红。我蓦然警觉,我是如此地喜欢树,那在风里飞扬的姿态,在土里安详地等待;那不向命运屈服的倔强,那历尽岁月磨砺的坚强,又有什么可以与它们较量!
原来,我还喜欢着泥土的味道,就如生命的力量,在身体里扎根,然后蔓延到全身。
树,坚强的树!如果可以,来生,我想做一棵树,生长在那个泛着泥土芬芳的小院,站成永恒,没有悲伤。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我看见你的一篇一万多字的游记,只读了一半,没时间,
我错过了你很多的文,清吟,抱歉中!
我真的喜欢树,树是希望,是精神!
清吟,拥抱你,想见到你送我的树!
以竹寓名之人,必有竹之品格,喜欢竹,
谢谢来看望竹之家的成员。
哦呀,
好亲切啊!奉茶,竹之家的竹韵茶!
喜欢树,那在风里飞扬,土里安详的姿态,会让人想像树的力量与安宁!
竹儿,好诗意的开头哦~
一个小院,几间平房,种着简单的蔬菜,还有一些素色的花朵,几棵小树
盛夏的傍晚,坐在安静的小院,该是怎样一种惬意的心情
娃哈哈,俺想想都觉得很美好哦~~
善良的竹儿,处处为别人想,却也收获了别样的风景
一贯细腻却温婉的文字,读过总会让心变得安静起来
问好竹儿,近期琐事太多了,无法安心看文,写文,
来晚了,竹儿包涵~
遥祝安好,健康快乐~~
我仍然在小村里忙碌
事情琐碎,没有头绪
太多的时候,都是一种孤独
只是寂静的乡村,却给我心的安慰
也许自己本就喜欢这种乡村的安暖
静好,奉茶给你,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