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忍耐与苦难的消解(随笔) ——读余华《活着》
余华曾说:“《活着》讲述了人如何去承受巨大的苦难……还讲述了眼泪的广阔与丰富,讲述了绝望的不存在;讲述了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当然也讲述了我们中国人这几十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诚然,富贵的这一生,是受苦受难的一生,经历了20世纪中国大半个世纪的沧桑,从富家少爷到一无所有,面对所有亲人的一个个死亡。余华用冷静的笔调讲述了一个又一个灾难的降临,然而在这些常人看来似乎无法忍受的灾难面前,富贵却似乎漫不经心的就经受住了所有的打击,直到最后与老牛相依为命,好象达到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仔细分析一下富贵的忍受苦难,就会发现作者为他找到了一条消解苦难的方法——忍耐。正是因为忍耐的哲学,富贵才得以存活。忍耐使小说的基调变的沉郁,悲痛而坚定,没有血泪的控诉,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忍耐。对所有苦难的忍耐,使富贵甚至达到了对苦难相依为命的地步。而且这种忍耐在作者的笔下显得那么平静和自然,没有苦煎苦熬的成分。对主人公来说,苦难在忍耐下似乎已经消弭于无形,再他的内心里一片平和宁穆。
这或许就是传统的中国劳苦人民面对苦难的消解方法。余华也因此说自己写下了高尚的作品。然而是这样的吗?面对一系列的苦难遭遇,人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吗?在所有这些面前作为有思想有头脑的人会如此的平静吗?如果人仅仅如此的话,那么苦难的意义何在,人生存的意义何在?
在我看来,仅通过忍耐是无法将苦难消弭于无形的,苦难并不会因为你的忍耐顺从而默不作声销声匿迹,反而会因为你的无所反抗而愈演愈烈。人活着也不仅仅是为了活着本身,活着之外的更多的事物也许回另我们更加的留恋和珍惜。
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的动物就因为人会有思想,会逐步发觉自己存在的意义,会问我为什么存活于这个世界。而作者却在小说的结尾试图让我们相信富贵与老牛角色的互换,与老牛的相依为命是幸福的,是漫长苦难之后解脱的温馨和心灵的宁静。但这样的宁静之后幸福的生活就来临了吗?我们应该注意的是面对所有的苦难富贵做的仅仅是被动的接受,是不得已的承受,因而这样结尾平静的生活应该看作是麻木之后的解脱还是超脱之后的平和?
人的生存就应该有生存的意义,而不仅仅是一种麻木之后的苟活。特别是文学作品之中的人,更应该在我们的生活的无可奈何和变换无常的时候给我们如何更好的生存下去的解释,而并不是一大堆灾难的罗列。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之中曾说:“不离弃苦难的世界,决非是因为乐于受苦,进而炫耀痛苦的精神。而是因为苦难的世界迫使我们相信上帝最终会听到我们的哀告。”从忍受苦难到发出终极呼告,进而揭示苦难的终极意义:相信我们能从苦难中获救。这才能使作品具有更高层面的精神意义。相反,余华笔下的富贵,到了最后仅成了默默忍耐对苦难已经麻木的人,他并非已经从苦难中获救,而是从未想过要获救。
中国历来的劳苦大众,不止几十年,甚至几百几千年以来,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承受灾祸,忍耐苦难。然而忍耐的意义何在,他使我们的生活更加的幸福了吗?使我们看到希望了吗?苦难依然仅仅是苦难而已,平静和默然并不意味着幸福和超脱。忍耐并不能使苦难消解,并不能使我们的生存更有意义。苦难对于我们的意义应该是教会我们思考和总结,让我们相信自己能丛苦难中获得重生,进而真正懂得人生存于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