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下社镇大街上，就在炮弹轰炸过的街中心，就在人们经常集聚的那棵杨树下，一伙军官，日军的军官，这次战斗的最高指挥者，日军驻大同师团黑田中将，就是他指挥着亲自从张家口调集的一个日军机械化师团约九千余兵力，和伪蒙疆一个骑兵师、一个步兵师约六千余兵力，把这里团团围住，他们要消灭他们豢养的汉奸乔日成部队，就是被中国人恨之入骨的伪军，共计四千多人。原因是乔日成不听他们的话，不把乔部管辖地的大烟税如数交给他们。他们就调集重兵包括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坦克、装甲车和大炮，和为他们效劳的伪军展开了激烈战斗，还杀害了村里的所有老百姓。当然，他们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乔日成的部下，在和“八路军”打仗时，不大卖力，可和日本人打仗时却异常勇敢，尽管乔日成全军覆灭，日军也损失七千多兵力。
　　 现在他们趾高气扬地欣赏着他们的杰作。
　　 他们从指挥部走出来，来看这些被炮弹炸得四肢不全的尸体。现场地面很宽大，到处是死人，炮弹炸开的弹坑密密麻麻。杨树下，尸体成堆，从尸体里流出的血把大片的土地染红了，黑红，有的地方翻卷着黑红的痂。空气中散发着呛人的臭味，侵略者们掩着鼻子，叽里咕噜说着鸟语，脸上流露着奸奸的笑。是在嘲笑被消灭者的不自量力，或是笑他们武士道精神的胜利。一阵哈哈大笑，还没有笑完，突然，一声惊天巨响，杨树下腾起一大团白烟。杨树的枝叶被炸飞了，围在尸体周围的指挥官们有的升上天空，很高，掉到地下，没有炸死的也摔死了。有的被摔出很远，也变得和那些尸体一样，四肢不全，血流如注。说着鸟语的日本人，再不说话了，也没有了笑容。杨树下一下子空气凝固了一样死寂。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就在刚才，大炮轰炸停止，乔日成集合残兵撤退，一位被炸断腿叫安好全的士兵向乔日成乞求，让乔日成帮他一忙。这是个从附近抓来的兵，也是个平日最不安分的兵。他恨日本人。他不愿为日本人效力。他逃跑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乔日成曾经用皮鞭抽打过他。现在他向乔日成求情，一定是不想死，想让把他带走，乔日成这样想，有些不耐烦。但他哭着求他，有其他人在场，乔日成不便拒绝。乔答应让他把话说出来。他说：“我不能和司令一起打鬼子了，我请求司令帮我个忙，把我和死去的弟兄堆在一起，给我准备一捆集束手榴弹。我生不能和日寇战斗，死也要带走他们几个。”乔日成答应了他的请求。
　　 安好全伏在死人堆里，全身痛得钻心，大脑一片空白，死人的味道呛得他一次次呕吐。他听着周围的声音，手里拉着那根让他痛快死去的手榴弹拉绳。他听到了，听到了叽里咕噜的鸟语。他一阵欣喜。他等待着，等待着那些鸟语声音的逼近。他听到哈哈的笑声。他被激怒了，用力拉动了手里的拉绳。他感觉到自己一下就进入了天堂，好痛快。他在天堂里笑起来，笑的山响。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