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话里，似乎能看到她近似儿童般灿烂的笑容。她声调高昂，情绪激动地对我说……
　　 今天，母亲和父亲结束了“长”达四个月（供暖时间）之“久”的城里生活，大哥开车送他们回乡下老家。“你大姐（我大嫂）跟你永哥（我二哥）在电话里商量好了，你大哥的车刚到村口，你永哥的车也到了。”母亲兴奋地说，“你永哥和你二姐（二嫂）买了面粉、大米、油……”母亲絮絮叨叨，说刚到家哥和姐马上收拾屋子，扫地的扫地，擦家具的擦家具，忙的不亦乐乎。说二嫂说了，华山脚下那套新房子马上装修，装修好了，夏天接父母和她父母去住，夏天住在山脚下很凉快，还可以随时去玉泉院转转。我一边听一边笑，说：“妈，你冬天住大哥那儿防寒，夏天住永哥那儿避暑，春秋不冷不热，住我这儿刚好。”母亲笑了。我又故意压低声音，探寻个人隐私似地问：“妈，村里人羡慕你吧？”“那当然了！”母亲自豪地说，“儿子媳妇孝顺，我脸上有光啊！”“哈哈哈……”我们都笑了。我知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曾被评为“教育子女有方的父母”（哪一级的我忘了，只记得有一张大奖状被贴在老屋的墙上）的父母，一直以此为骄傲，以自己的儿女（其实只是儿子吧）有出息而自豪。
　　 村里有子女对老人不敬的，有媳妇跟婆婆吵架的，甚至有虐待老人的，这些受了气的老头老婆子们，都喜欢到我家坐坐，听听父母的开导，打打牌，唠唠嗑，散散心。感觉委屈的媳妇们，也爱到我家去“申诉”，自觉接受“批评教育”。喜欢读书看报的，学写毛笔字的，都喜欢到我家去与父亲交流、切磋……我家几乎成了村里不可或缺的“心理咨询中心”和“娱乐中心”，所以，父母刚一回去，屋里便聚满了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儿子媳妇的孝顺，让母亲感觉有面子。这就是老人那点虚荣心吧？老人也有虚荣心啊！
　　 其实，老人是最容易满足的，他们过惯了简朴的生活，吃过苦，受过饿，挨过冻；住过漏风漏雨的破房子，穿过浆洗多遍缝缝补补的旧衣服，盖过多年冰冷如铁的粗布被子。他们对物质生活的需求并不高，一件普通的衣服，一双平常的鞋，一顶大众化的帽子，甚至一条廉价的围巾，只要是儿女买的，他们也感到很满足。一盒饼干，一斤点心，一块方糖，一根火腿肠，甚至一包方便面，只要是儿女买的，他们吃起来也香甜。他们要的，只是儿女的在乎，一个电话，一声问候，一副笑脸即可。媳妇甜甜的一句“妈”的称呼，能让她乐几天。儿子烧的一道菜，女儿煲的一锅汤，能让她香好久。女婿刷一次锅，洗几只碗，也能让她夸赞多日。多么容易满足啊！
　　 我们的父母，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付出了一生的心血，现在到了晚年，他们并无什么奢求，只需要吃饱穿暖，只需要儿女的在乎，只需要一点点可怜的面子，我们能吝啬到不给他们吗？你肯定会说，当然不会。但是我问你，你给了吗?我们往往忽略了父母的需求，总是让他们让位于工作、朋友，让位于自己的老婆老公，自己的儿女。你仔细想想，除了父母，还有谁能让你那么任性地伤害而不与你计较？
　　 母亲今天很高兴，因为大儿子开车送自己回家，二儿子又去迎接，她觉得很风光。
　　 母亲今天很高兴，因为媳妇甜甜地叫“爸”叫“妈”。
　　 母亲今天很高兴，因为儿子媳妇帮自己收拾屋子。
　　 母亲今天很高兴，因为二媳妇提出接她和父亲去住新房。
　　 母亲今天很高兴，因为她觉得在村里有面子。
　　 母亲今天很高兴。愿母亲每天都高兴！也愿天下所有的儿女，能让自己的父母每天高兴！
　　 母亲今天很高兴。
　　 ——写于2015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