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生命的沙漏(散文)
女儿过生日,朋友送给她一个生日礼物,是一个透明的玻璃体沙漏,三根玻璃柱中间有两个椭圆形瓶,中间细细的,像个葫芦,瓶底装着厚厚一层粉红色的细沙,把它倒过来,一股细细的沙流就不停的流下来,刚刚一分钟流完,再转过去还一样,相同的时间相同的频率,永不改变。
我把沙漏一次次倒转,看着那细细的粉色的沙流,就仿佛看着自己缓缓流淌的人生。时间就像一个沙漏,不紧不慢永不停止,而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和日子,就像那慢慢堆积而成的沙子,越积越厚,层层叠叠,清晰而又模糊。
曾经的我,也曾无忧无虑,喜欢做梦,喜欢唱歌,喜欢在田野里疯跑,喜欢把一个小小的心愿郑重地当成理想,用肥皂泡一样的光环罩着,听着那噼噼啪啪的破裂声,一颗心在沧桑中轮回,早已失去了当初的颜色。
曾经的朋友,也曾亲密无间,把酒言欢,同顶一片蓝天,同唱一首歌谣,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渡口,挥手告别,从此,海角天涯,再无交集,偶尔翻起泛黄的日记,想起彼此的容颜,还定格在那青涩的年纪。
一直以为,时间长得就像一条走不到头的路,每一次小小的停顿,都是一个分水岭。每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都会留下遗憾。时间不光能带走我们的青春,我们的年华,更把我们的亲人,带进一堆堆黄土,再无相见之日,留下刻骨的伤痛在心里,长成碗大的伤疤,刺目惊心。回忆两个字,写起来简简单单,却总有一些沉重的话题,让我们背负不起。那些泛黄的岁月里经历过的往事,不经意地忆起,也会抖落风尘,迷了我们的眼睛。
奶奶的满头的白发,如一根剪不断长线,总在眼前飘啊飘。我一直很奇怪,奶奶那么小小的脚丫,怎么能撑起一个笨重的躯体?“奶奶,你脚疼吗?”常常倚在你的怀里,好奇的目光打量那双裹得又小又精致的小脚,那长长的裹脚布,一圈一圈,一直缠到小腿处。奶奶满脸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刻满岁月的沧桑;奶奶温暖的怀抱,是我儿时的摇篮,梦里,还能听到那难忘的童谣。马兰花的叶片上,系着我的童年;奶奶的手指,为我编织快乐时光。可是,一眨眼,你就进入沉沉的梦乡,再也看不见。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你含着泪,去了遥远的天堂。
妈妈悠长的呼唤还在炊烟里飘荡,妈妈的温柔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昏暗的灯光下,你为我们缝缝补补,把清贫的日子雕琢成岁月的浪花;风风雨雨中,你为我们日夜操劳,青丝成白发。我的手心里,还留着你温热的体温;我的眸子里,还有你清晰的影子。无情的岁月裹走你的躯体,我在一朵泪花里,寻觅你的足迹。再没有一条小路,能悄悄走近你吗?妈妈,你躲在一片云里,沉默不语。“妈妈,妈妈……”悲哀地望着你的遗像,却不敢用哭声,去惊动你的安眠。
天涯海角,是最遥远的距离吗?不,不是!只要脚步能够到达的地方,就不算遥远。可是,有些距离,却是天上人间!生命对于我们来说何其宝贵,可我们却常常面对这样无可奈何的离别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亲人们一个个离去,在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里,去重温记忆里的温暖。
每年都有一些灾难毫无征兆地发生,天灾,人祸;每天都有生命的花朵陨落,生老,病死。听到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被黑暗吞噬,带给我们的是多大的痛苦震撼!不管是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生命的离去都是我们难以承受的伤痛。人生就是笑泪交织,祸福相依,谁也无法预料自己的明天。曾经读过一句名言:我们无法拉伸生命的长度,但是我们可以拓展生命的宽度。活着是一种责任,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对亲人们的挚爱,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好好用心去生活,才不辜负生命,不辜负岁月。
窗外飘起了蒙蒙细雨,打开窗,一股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起伏的思绪也像连绵不绝的雨丝,掺上了淡淡的愁绪。几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在我人生的画卷上,又何曾留下过灿烂的痕迹。谁的青春没有过激情,谁的故事里没有过眼泪,那些悲欢离合交织在一起的日子,在我们的心头刻下多少抹不去的记忆,每一次想起,撕心裂肺的痛,依然在心中弥漫,透着刺骨的寒。
其实,人生就是一个个简单而又平凡的日子堆积而成,有绚丽的日出,也有落寞的黄昏;有明媚的春天,也有寒冷的冬季;有风和日丽,也有狂风暴雨;有喜悦的新生,也有无奈的死亡,我们除了坦然面对,不能选择,也无法回避,只能顶着风,淋着雨,一步步前行,即使伤痕累累,也不能停止。
也曾想拥有一双美丽的翅膀,在蓝天上自由地翱翔;也曾想拥有一段烂漫的爱情,把幸福和甜蜜酿成一杯美酒细细品尝;也曾有一个执着的梦想,期待生命像烟花一样绽放。或许是习惯了做梦,总是喜欢沉浸在梦境里不愿醒来,才忘记了现实的残酷和无奈;或许是因为性格太倔强,才一次次从跌倒中爬起来,只为了让人生少一些遗憾。
再一次举起那个透明的沙漏,再一次看着那细细的沙流在眼前缓缓的流淌。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沙漏可以不停地倒转,可我们的人生却只有一次,绝没有回头之日,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珍惜每一个拥有的日子,每一次经历的感情,每一个亲人朋友。即使蝴蝶飞不过沧海,即使呼唤也留不住远去的时光,也要用执着的信念,把生命的火炬在黑夜里点亮。
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经历的过程,若有一天我们的沙漏终于宣告停止,回望走过去的路,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对自己说一声:“此生无悔”?我知道我不能,那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