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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水】往事如烟,遥远的祝福(友谊散文)


作者:愚者 秀才,1722.3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643发表时间:2015-06-13 20:05:58


   每年到这个时候
   烛光是那样的轻柔
   我总是深深地想念你
   我挚爱的朋友
   噢……遥远的朋友
   默默地为你祝福
   泪珠儿伴着醇酒
   我深情地思念你
   心爱的朋友
   遥远的朋友
   ……
  
   清明来临,他的心情一如那阴郁缠绵的天气,变得格外沉重起来,一种对逝去挚友的思念之情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久久不能平息。夜深人静的时候,借着轻柔的烛光,于轻烟缭绕之中,他面色凝重,任思绪的翅膀随风飘荡、飞向远方……
  
   认识生,是在初中的时候。
   刚上初中那时,班上有位同学姓冯,仗着自己高大肥硕,常常欺负弱小同学,因为彼此还不熟悉,大家对之敢怒不敢言。有一次不知什么缘故,他与冯起了摩擦,冯打了他,问他服吗?他说不服,冯说等着。过了两天,冯又打他,他仍不服,冯又说等着。第三次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场地较宽敞,冯又找他,这次他早有准备,趁冯耀武扬威、目中无人之时,他一下子窜过去抱住冯的腹部,没等其反应过来,猛地用头顶冯的胸部。冯猝不及防,轰然倒地。冯当然不服,站起又来,他如法炮制,冯又倒地。连摔三次,冯眼冒金花,再不敢向前。围观者惊叹不已,鼓掌喝彩。
   这一切都被同班的生看在眼里。生与别的同学不同,只是冷冷地斜睨一眼,嘴角撇了撇,露出不屑的神色。
   次日中午,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头皮发麻。生找到他说有点事儿,他问什么事,生说到河滩上玩会儿。反正也闲着,去就去吧。到了河滩,生说切磋摔跤,他开始没同意。生长得健壮魁梧,身体大他一围,他有点怵。生说不行,必须切磋,目光直视他,有点咄咄逼人。好吧,大不了输呗,谁怕谁!年轻人血气方刚如干柴烈火。两个人打赤脚,裸上身,高挽裤腿,拉开架势,说干就干。他想用对付大个子冯的方法赚取生,生早有防备,不容他近身,凭力气,他不行。就这样连摔三次,都是他输。生问服吗?他说服。好,握手,两个汗流浃背的小青年自此成为朋友。
   生性格粗放,讲义气,学习还好。自打那次比试之后,他俩几乎形影不离,有时也争吵,脸红脖子粗的,过后俩人都忘,仍是好朋友。
   说来也是缘儿,那年初中升高中,他俩同时中榜,同一所高中,同一班级。生说,你呀就是个跟屁虫。他反唇相讥,你才是。
   他们两个村相隔不远,大约四五里路,顺路。生说结伴同行,不见不散。他说驷马难追。就这样每天天刚蒙蒙亮,他便早早地来到约好的地点等着,就是他村果园的南头儿。他很守信诺,无论刮风下雨,也无论大雪纷飞,不管生来得多晚,他都痴痴地等着,等着。有一次,天气格外地糟,狂风怒号,大雨如注,他身披破塑料布跌跌撞撞来到碰头地点,生还没来,他便哆哆嗦嗦地避在树荫底下。一会儿生来了,打一把四面漏水的旧式木制雨伞,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像个落汤鸡。一见生这样子,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笑什么?”“见到这把伞,就想起毛委员上安源的故事,太好玩了!”“你才好玩呢,躲在那里像一个缩着头的小刺猬。”逗弄完后,俩人干脆撤掉塑料布,收起破雨伞,迎着风雨,一路吼着、唱着,迈大步向学校方向而去。还有一次,等了很久不见生来,他焦急万分,干脆沿着生的来回路径去迎,这一迎就到了生的家里。生病倒了,发着高烧,见他来了,十分生气,嗔怪他,你真傻!他憨憨地笑。那天他俩都没去上学,次日双双挨了班主任一顿臭批。
   秋天到了,果园里硕果累累,压弯枝头,清清的果香透过浓密的绿色屏障扑鼻而来,年轻人馋得心里痒痒。无奈这个时候看管甚严,他俩囊中羞涩,无钱购买,只好咽下唾液权当充饥解馋。
   又过些日子,收获的季节已过,果园里日渐凄清,看管的人们陆续撤离,果树上仅剩些漏摘的果子在绿叶间半遮半羞的显摆着,似乎在有意挑逗着路人的味蕾。垂涎久已的哥俩碰头一嘀咕,何不趁此机会弄几个尝尝?
   在一个阴郁朦朦的早晨,秋风正紧,秋雨淅淅,周围一片凄清,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两个小青年抱侥幸心理,低头猫腰,忐忐忑忑地钻入果园,左顾右盼见无人看管,就四下里寻找,希望能“偷上”几枚个大成熟的苹果或梨什么的,也不枉担惊受怕一场。突然地眼前一亮,见前方不远处有棵异常硕大的果树,上面结满果子,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木梨树。何为木梨?就是梨树的雄株,一般的梨园都有一两棵这样的“庞然大物”,主要功能是为普通梨树异花授粉,它自身也结果子,就是木梨。木梨也能吃,十分脆甜,只是肉质纤维太粗糙,难下咽,种梨人一般并不重视它。嘿,管它三七二十一,反正能吃。俩人也不讲什么斯文了,像两个猴子,“蹭,蹭”几下窜到树上,专拣那些大个的往书包里装,这一得意就忘记了谨慎,动静大了,口中还念念有词。正在这时,突然有狗吠声自远方传来——坏了,有狗,赶紧跑!俩人迅速从树上跳了下来,撒腿就跑,远远地见一条大黄狗凶猛地追来,吓得他俩连滚带爬总算逃出险境,惊出一身冷汗,弄得一身泥浆,好不狼狈!
   当然纸里始终包不住火,批评教育自然是少不了的。事后他俩都老实,彼此明知故问:还偷吗?不了。你呢?也不了。
   时隔多年后谈起此事,他俩忍不住都笑了,笑那时嘴上没毛儿,做事太荒唐。
   生与他一样都是勤奋的农家子弟,细微之处是:生魁梧英俊,睿智机敏,他则瘦小单薄,略显木讷。同窗数载,生对他呵护有加,关怀备至。他俩还有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对文学的浓厚兴趣,梦想着将来如何如何。现在想起来那时其实是幼稚的,但那时年轻,心气高,总想着有朝一日像小鲤鱼跳龙门一样,腾空一跃,从此海阔天空,激扬文字,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语文老师姓胡,也是班主任,文学功底深厚,长期担任某媒体“红色通讯员”,在当时颇有名气。由于文学的缘故,对他俩格外看重,常常于课余时间把他们单独叫到办公室,悉心辅导,鼓励他们多读名著,多写多练,争取将来在文学方面有所成就,这给了他们极大的鼓舞。
   为了实现自己的文学梦,他们可谓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常常在功课之余,上学路上,林荫僻静之所,甚或内急如厕之时,诵读默念,争分夺秒,达到忘我境界。有时为了阐述一个问题,或是为了一段景物的描写,他们各抒己见,各不相让,谁都试图以自己的一知半解和强词夺理压迫对手就范,可见那时他们是多么的执着啊!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各自忙于工作和生活,文学之路谁都没走太远,不能不说是今生的一个遗憾。
   美好的事物总是伴随着某些残缺而显得弥足珍贵。高中毕业那年,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方某矿业学院,成为时代的骄子;而他却以一分之差名落孙山。送别的时候,他强颜欢笑。生知道他心里苦,劝他一定别放弃,振作精神,“你一定行,我确信!”生握握拳,目光灼灼的。
   生走后,他情绪极为低落,一方面挚友的别离在他心灵深处留下了一个短期内无法填补的感情真空,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另一方面,叹自己命运不济,努力不够,区区的一分之差啊,如果能再仔细一些,如果……
   他病倒了,很严重,整个人神情恍惚,虚弱不堪,多方医治不见好转。生从信中得知情况后,于紧张学习之余,抽出大量时间和精力,为他的病情“号脉辨证”,指出症结所在,然后提出医疗方案。生在信中严肃地指出:“身体上的疾病可以医治,心理上的魔障才是最可怕的。人生最可贵的不是顺境之中如何春风得意、策马扬鞭,而是身处逆境不消沉不气馁,摔倒了爬起来,失败了重新来过,直至成功。”生的一封封来信犹如一剂剂良药为他疏通郁结、调畅气机,使他身体上的元阳逐步回升,病体日渐康复;又如和熏的春风把春天的种子注入他的心田,使他那颗因为失落而颓废的心重新焕发了青春的活力。病愈后,他如脱胎换骨精神倍增,经过反复斟酌,重新为自己制定了人生的坐标。
   那年冬季征兵,他与许许多多的热血青年一样,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奔赴祖国遥远的边疆,成为一名光荣的边防战士。艰苦的部队生活锻造了他刚强的性格,冰雪严寒的高原环境炼就了他不屈的军人品质,经过刻苦努力,在渡过了严冬的考验之后,终于迎来了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刻——由于军队统考成绩优秀,他被南方某著名的军校录取。“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奔前程”,这是怎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远在千里之外的生听到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夜不能寐,兴奋之情丝毫不亚于自己被大学录取的那一刻。生在信中热情洋溢地写到:“‘宝剑锋由砥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最挚爱的小弟终于度过严冬,迎来了生命中光辉灿烂的春天,衷心地祝福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愿今后的旅途中我俩相互促进,彼此共勉,去共同创造人生道路上最辉煌的篇章!”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岗位上发挥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作为军医,他兢兢业业,尽职尽责,风雨酷暑,餐风露宿,为指战员的健康保驾护航,甘于平凡,以苦为乐,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生的才华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他从一名普通技术员做起,虚心求教,勤奋钻研,深入工作第一线,总能出色完成上级交给的各项艰巨任务,深受领导赞赏和职工们的拥护,终于成长为某矿区分矿的主要领导。而立之年春风得意,正是他大展宏图的黄金岁月。
   这个时候,一个意外的事故发生了。
   那天是周末,本来说好携妻儿到附近景区去玩儿,领略自然风光,享受天伦之乐,并藉此松弛一下紧张的脑神经。生忽然想起一件事,跟妻子说先到矿上转一圈,妻说有值班矿长,你去干嘛?生说去去就回,不耽搁几分钟。妻知道爱人那牛脾气,拗不过他,只好说快去快回。
   刚到了矿长办公室,便接到井下安全员报告,新开辟的一个坑道有安全隐患,需要立即排除,否则等正式投产后,一旦发生事故,后果将不堪设想。听到这个消息,生当机立断,通知有关人员立刻下井,同时迅速换上工作服。值班矿长阻止他,他还跟人家发了脾气:“我业务熟练,又是矿长,排险情义不容辞,不要再争了,时间紧迫!”你瞧,还是当年的二杆子脾性!
   就这样年轻的矿长义无反顾地去了,再没有回头。
   同去的矿工回来时泪流满面地说,隐患成功排除,返回时发生意外,矿长为掩护其他人员撤离,以身殉职!
   英年的生永远地去了,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这让亲人们如何接受?妻子是那样清纯靓丽,如小鸟般依恋着他,如今成两世鸳鸯,曾经的恩爱化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娇儿是那样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父亲”的称呼从此便成为幼小心灵中一个美好的回忆;白发苍苍的老娘在父亲去世后,含辛茹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成人,是儿子带给了她崇高的荣耀和可以预期的幸福,如今却变成白发送黑发的悲剧。还有,还有……
   噩耗传来,犹如晴天霹雳,他简直惊呆了,长久地伫立着,如雕塑般凝望苍天,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怎样的一个黑色时刻啊!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痛心疾首,悲愤交加。生的英年早逝使他痛失了可以推心置腹的良师益友,今后的人生之路漫漫,生活中的磕绊纠结,他还向谁去倾诉?工作上、思想上的诸多难题,谁还能为他解惑答疑?生啊,好兄长,自打结识你,知道你诸事要强近乎狂热,你桀骜不驯,你青春似火,你坚忍不拔,永争第一,这些可贵的品质一直是小弟孜孜以求的精神食粮,是小弟这多年每遇风浪都能坦然面对的动力源泉,如今你却撒手人寰,让小弟情何以堪?
   那年他休假,专程去了生工作过的矿区,见到了生的妻儿。那曾经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三口之家啊!想当年羡煞了多少青年男女?如今生走了,留下孤儿寡母苦熬时光,凄清度日。目睹此情此景,他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他去了生长眠的地方,那里芳草萋萋,轻烟袅袅,墓碑旁有鲜花环绕,墓地上散落着不少的烟蒂,看来已经有人祭奠过,而且为数不少。面对昔日挚友,他实在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默默伫立着,从内心深处,向苍天祈祷:祝愿兄长在新的世界、新的地域健康快乐,永葆青春!天堂之路漫漫,道路崎岖,荆棘纵横,兄长凡事悠着点,始终要把安全放在首位,切切谨记!
  
   许多年过去了,每当清明来临,或是生的忌日,无论工作多繁忙,生活琐事多恼人,他都会一如既往地静下来,遥祝一炷香,把深情的祝福送给遥远的朋友,送给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好兄长:那些旧日的美好时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都会一幕一幕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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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往事如烟,遥远的祝福】这篇悼念亡友之作,没有嚎啕,没有痛苦,却能感人至深。关键就在于作者以“纯真”与“深情”来运笔,把两人之间的真挚情意铺染开来。从叙述上笔者采取了第三人称,把情感和情节交织在一起,单从文字方面也仅是在结尾之处看出起伏,大多只是把记忆深处细细浅浅地道出来,仿佛是在述说一个久远的故事。事实上,作者的心底是蕴有深沉的感伤的,但他在文字中予以了淡化,情感似乎在虚无飘渺间了;实际上,这份情感已经不经意弥漫于读者的心间,久久不能散去。这篇文章,无论从语言风格上,还是行文结构上,都是朴素自然至极。在作者的心底,沉淀着对亡友点点滴滴的回忆,都化作了永恒。这种深情,其实已经美到了极致,再多的雕琢与修饰在此都将是多余。推荐欣赏,问好愚者老师!【山水神韵:清华晚照唐】【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613001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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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万少枫        2015-06-13 20:09:01
  情感真挚,已然超越了一切。问好老师!
只是晚唐秋
回复1 楼        文友:愚者        2016-12-13 18:08:36
  谢谢了,共同进步!
2 楼        文友:愚者        2015-06-15 20:50:15
  谢谢清华编辑的精心解读和精彩评点,辛苦了,敬茶!
   的确是这样,正如诺奖获得者莫言所说的,作家要写出心灵深处的震撼!愚者不是专业作家,但是对此深深赞同,每写一个作品,总是力求首先感动自己,然后才能引起读者共鸣!
3 楼        文友:空手        2015-06-19 10:46:41
  愚者,你有意见?
回复3 楼        文友:愚者        2015-06-19 16:28:23
  没有,我是说这是个文字交流的平台,不妨互相学习交流,对吧!
4 楼        文友:脚印儿        2015-06-24 12:36:25
  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又一次被老师的作品打动得泪水涟涟。懂了很多,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祝福愚者老师安康如意!
回复4 楼        文友:愚者        2015-06-25 00:44:07
  谢谢脚印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也祝你平安、幸福!
5 楼        文友:彭碧绿        2015-06-28 12:10:41
  佳作,欣赏了。
回复5 楼        文友:愚者        2015-06-30 23:14:56
  谢谢,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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