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黑折扇
夜风轻轻地掀开了他的心扉,他看见心中一桩桩往事,依然这么鲜活。
二十五岁的金梅,蝴蝶一样美丽,晨露一般纯静。当朝阳和雄鸡一起歌唱的时候,她满心充盈着五彩的梦,淡淡的微笑散发出兰花的气息。她是一颗因丰润而爆裂的豆荚,花瓣为她掩饰。
一颗和晨珠般温润的心碎了。九月的日子,江南的风尽是凉爽,轻柔的风,在心灵上空缠绵。江南的女子像清水里涉出的莲,风撩起她浴后洁身上白抽象的薄纱,她丰盈的,鹅黄的蕾瑛瑛地发光。她忘我地陶醉,风儿也陶醉成薰衣草的气息。只是蝴蝶已飞去。
爱情和生命一样,就是一江缓缓的秋水。没有浪激惊天的波涛,涟漪是爱情的笑容,旋窝是爱情的表述,也是激烈的,直白的,深厚的。辛酸的爱,激情的爱,即使是错爱,或者停泊在江水的中央;或与春花沉寂江底,化作沃土肥美绿叶,滋养来年万紫千红的花儿,衍生出生活而动人的爱情;或随流而去,化作晚霞,与白鹭齐飞。
他的大哥大响了。
是金梅的电话。
她银铃般美妙的声音说:“我毕业了,分配在一小”。
太好了,如愿以偿,他的心中一阵欣慰,也一阵轻松。四年的时间白驹过隙,因为助学他结识了她。
“宝哥,你晚上来我宿舍,我有给你惊喜!”,金梅的声音有些颤音,或者因为感动,或者因为激动。此刻她的声音让他有些迷醉。
“惊喜?呵呵,什么嘛?”
“不告诉你,现在不能告诉你”,她娇甜地说。
他准时来到为她租来的宿舍,宿舍里拉起了布帘,里面哗哗的水声,她在洗澡。
我坐在她的床头,把玩床上那把有些夸张的折扇,一把黑色的纸扇。不小心折扇“哗”的一声展开了,他局促不安。
“宝哥,不许笑话我的字,为你写的”,湿湿的布帘里渗透出女孩嗲嗲的撒娇声。
金色的草书行云流水,在黑色的扇面上如蛟龙出海,亦如蜻蜓点水,还有落花流水的气韵。他晓得小家碧玉的她歌声甜美,文字也做得漂亮,却不晓得她什么时候练习了书法,而且还会这么精到。“难道因为我?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呢”。他讪讪地自嘲。
“三十而立改廿立”,落款金梅。
这是朋友在他二十岁生日时的赠语。是她的字,看似老道的字体,虽然玲珑却未脱稚嫩气。
他窥视了一眼湿帘,心中一帘幽梦......。
他心悸了,木讷了,羞涩了的心灵烘烤着肌体。他悄悄地走,出门后飞快地跑。是逃逸,是回避,还是在呵护?他不断地自问,眼前始终离不开湿帘里的雾里看花,出水的芙蓉。
三天后他接到她的电话,“宝哥,呜,呜,呜......”,嘶哑的哭声让他揪心。
“是我不好吗?”,她问。
“你很好”,他说。
“那是我不够美”,电话那头的金梅还在低泣。
在他的眼里,她是瑶池里的莲;在他的心里,她是金山寺的莲。她当然很美,美得眩目,美得神圣。
一年后他的叩机里有她的邀请,“我明天订婚,他是军报记者。宝哥,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一个月后她给他电话,“宝哥,我明天结婚,但愿你能来”。
他问;“我能不去吗?”
“宝哥!”,她语气凝重。
两年后的一天,她打来了越洋电话,“宝哥,我三十号回上海,女儿百日,希望孩子能得到您的祝福”。
“我去,祝小宝宝健康成长”,他由衷地。
上海回来的时候,他的怀揣着那把熟悉的,有她题字的黑折扇。
葛然回首,已是白发秋风的苍茫。湿帘里的芙蓉出水,时不时地点缀在他雨夜的思绪里。他是爱她的,什么一种爱,或者他自己自己也不够清晰。
静若秋水的光阴,熏染他一点点地成熟,一点一点地体味着流年里的红尘滚滚。二十三个春秋,冬去春来,叶黄叶绿,扇面上金梅的题款,依然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