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姐姐说，女人的命运，视乎她遇上怎么样的男人。
　　 听到这话时，我还不真正地去爱过一个人，只能似懂非懂地对着姐姐点点头。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句话会应了我的一生。
　　 大学毕业后我和闺蜜合租了一间一房一厅的小屋。空荡荡的房子，我们一点一点地把它充盈起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煮饭，一起睡觉。年轻的岁月里，我们的笑声永不停歇。
　　 遇见林若源的时候，我从商场购物回来，一辆自行车就不偏不倚地把我撞倒。幸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狼狈地跌在地上，东西也洒满了地。而这自行车地主人就是林若源，高高的个头，短短的头发，清瘦干练的。在我的惊叫声中，他邪恶而又开心地大笑。
　　 我慌忙地站起身，恼羞成怒。“你没看到我跌倒了吗？”而他还是笑着。当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伸脚去踹他，可惜我的脚不比金属还要硬。我只好愤懑不平地捡起掉落的东西。
　　 他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帮我捡东西。他蹲下来，气息喷洒在我的头上。我闻到了青草的味道，心头一动，可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有消。
　　 然后假装一个趔趄，狠狠地剁了他一脚。
　　 我站起来不经意间望进了他充满笑意的眼里和不自然抽动的嘴角，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我叫林若源，你可以叫我啊源，你呢？”他咬牙切齿地跟我说。
　　 “我叫苏离。”
　　 “哦，原来是苏姨啊，幸会幸会。”说完，还向我拱拱手。
　　 我气不过，拿着东西经过他身边时，又假装一个趔趄，狠狠地剁了一下，比之前的还要用力。
　　 他抱着脚，气急败坏地对着我喊“暴力！”我不受影响继续往前走，却暗自笑咧了嘴。
　　 回到出租屋时，白安还躺在床上睡觉。
　　 白安就是我的闺蜜，一个很另类的女子。她会抽520的烟，喝不加糖的拿铁，写颓废煽情的文字，思维常常游离。她五官长得像个妖精一样精致，细细的腰和修长的十指。看，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蛊惑众生的。
　　 我喜欢白安，甚至是仰视。而我只是一个天真浪漫，满口胡话的疯丫头，不会抽烟，也不喜欢喝咖啡，平时喝着大杯大杯的凉透的白水。在屋里穿着套头T恤，头发乱糟糟的也就过了一天。我想我永远也做不到白安那样的八面玲珑，还能保持着自己的个性。白安那样的女子，是我力不能及的。
　　
　　 二
　　 第二次遇见林若源是在一间叫梦归何处的酒吧。我和白安去腐败，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帅哥可以勾搭。
　　 我们在舞池里把腰扭得像快要断了一样，却成功地勾住了男人的目光。
　　 忽然传来了美妙的歌声，是我最喜欢的歌曲《独家记忆》。我朝台上望去，顿时傻了眼。唱歌的人正是那天笑得邪恶开怀的林若源。
　　 他说：“我现在唱得这首歌是要送给我的一个朋友，苏姨。”
　　 灯光打在我这，他朝我走了过来。酒吧里的人都看了过来，连白安也错愕地看着我们。
　　 他风度翩翩地跟白安介绍自己后便和坐在了我们对面。
　　 他和白安的关系迅速建立了起来。每天都会看见他开着机车过来载白安去上班，顺便带我。有时候他也会光明正大地顶着我怨恨的目光买菜过来做给白安吃。我本着吃货的精神也不会和他计较。
　　 他和白安说话时亲密开朗，而我和他还是一直在吵嘴。
　　 我很讨厌这一种相处方式，可是又改变不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慢慢地喜欢上了他，那个幽默风趣、聪明的男人。可是我不知道白安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小我们就是朋友，我们喜欢的东西都很相似。还记得在高中，我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最后那个男生出国了。因为白安拒绝了他。
　　 白安总是以姐姐的形式在照顾着我，对我关怀备至。现在因为林若源，我开始变得惶恐。
　　 有一段时间他没有来，白安也不提，我心里忍不住地慌乱。我想问白安，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我努力工作，却还是因他的出现显得欣喜若狂。
　　 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去酒吧。
　　 当他柔软的唇贴上来，啤酒的气息喷洒而来。我用力地挣扎，他静静地看着我，什么都没有说。眼神坚定，直达我心底。了这时我的惊吓多于惊喜。白安呢？我又开始惶恐。
　　 可白安在一旁看着，有些沉默。她说，“你别担心，我和阿源只是朋友而已。”
　　 我笑笑，甜蜜得不知所以。
　　
　　 三
　　 我和阿源正式在一起了。
　　 后来我搬到了他的公寓里，白安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立在窗边抽烟。眼神迷惘而又空洞。我看着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良心不安。
　　 与白安的话却越来越少，没有了以前的亲密无间。其实是我无法释怀，害怕面对一种现实。那就是其实白安也是深爱着阿源的。我知道，她一切都会让着我，包括爱情。
　　 阿源说，“傻瓜，别多想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我相信了。可我还是搬了过去。因为无法面对白安。
　　 我买新的床单，新的桌布窗帘，还买了很多的装饰品。我把工资都投入到了兴建小家之中，弄得里面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在阿源公寓里睁开眼的第一个早晨，他已经煮好了牛奶和鸡蛋，硬生生地把我吻了起来。于是，我第一次享受到了赖在床上吃早餐的快乐。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我拉着他的手磨磨蹭蹭，眼泪就掉了下来。总有一种幸福让你泪流满面。
　　 我说，“阿源，你糟了，你注定要被我压榨一辈子了。”
　　 他却把我一把抱起压在沙发上，“臭丫头，看谁压迫谁？”
　　 阿源的身高整整高我一个头，说话时总是要仰着头。之前我歧视他，我说，“你长这么高，难道你就不自卑吗你？”
　　 他一脸悲哀的模样，“是呀是呀，我好自卑啊，真的，好自卑啊。”
　　 阿源骨子里透着大男人主义，可又把我当女王一样宠着。他从不让我做饭，怕我会不小心弄伤自己，也不让我洗碗，怕水会冻坏我的手。
　　 而我也变得更加的小女人。
　　 阿源把我抱到餐桌边上坐着。他说，“嗯，好像又沉了，我怎么就成了养猪专业户了。”
　　 我笑，“那是因为你在以身作则。”
　　 他就掐着我腰上的肉，挑眉坏笑，“看看，看看，这都快成救生圈了。”
　　 “哼！那有本事你别抱着我啊。”说完，便假装生气地坐在椅子上吃早餐。
　　 “别啊，姑奶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好吧，鉴于林若源同志的认错态度良好，因此不再追究了。不过下不为例啊。”
　　 我把早餐分一半给他，看着他哭丧着的脸，心里感到无比的畅快。
　　 我想，他是真的爱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无风无雨好晴天，我们的生活依旧是平淡而且快乐的。我乖巧地跟在他的身旁，我们像天下间最普遍的情侣一样，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睡觉，简单地在公园里牵手，深情地在街上拥吻，激烈地在床上做爱。
　　 只是有时候我觉得他不快乐，很不快乐。他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静静地抽烟，烟夹在指部，遮住了半张脸，袅袅烟雾后是我看不懂的沉重、伤悲。那时我觉得，其实我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他。他不愿对我诉说他心中的苦闷，我只能这样看着他，心疼着。
　　
　　 四
　　 阿源大学修得是电脑程序，也就是大家所说的IT。毕业后他和朋友合伙开了一间小公司。
　　 阿源他写不出满意的程序，开始烦躁不安。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看着他一支一支地抽烟或者没完没了地打游戏。而我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多。我们开始很少的交流。每天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酒吧或者公司，而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梦乡。等到第二天我离开去上班，他却累得睁不开眼了。
　　 那段忙碌的日子过去后，我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却开始了无尽的争吵。
　　 他戴着耳机在电脑前写着我看不懂的电脑程序，手机就随便扔在了床上。那时我正好躺在手机旁边看书，手机屏幕突然就光了起来。
　　 “阿源，你手机有信息……”我话都还没说完，信息就自动弹出了屏幕。
　　 “阿源，你明天不用过来接我了，我有事要出差，想你。”
　　 手机号码没有备注，一串的数字号码令人觉得莫名的熟悉。
　　 我盯着手机上的信息出神，听到阿源起身的声音后立刻把手机放回原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慌乱。
　　 “怎么了，傻傻地在这待着也不睡觉？”阿源走过来用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我对上他的眼神，说不出话，推开他的手便拉过被子假装在睡觉。手机上的信息不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无法面对他，心里却希望他能来抱着我，像往常把我当公主一样哄着。
　　 "好吧，那你先睡，我去洗澡了。"他看我睡下，转身去衣柜拿着衣服就进了卫生间。终于，忍了这么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怕自己哭出声来，只能把头埋在枕头里，用力咬着下唇。
　　 我想过很多的可能都被我一一推翻，因为他是爱我的。
　　 那天过后我忘了这件事，只是莫名的觉得不安，害怕那是暴风雨前宁静。
　　 我提早下班后没有叫阿源来接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白安。人在不安的时候总是想回到最熟悉的地方。
　　 我站在白安家门外，看着这熟悉的地方，想起了以前我们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有一丝的安慰。
　　 可是当我看到一个穿着毛衣和拖鞋过来打开门的人时，心里的防线瞬间溃不成军。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那手机信息，那熟悉的手机号码，纵使我对数字从来不敏感，可白安用了四年多的手机号码我又怎么会忘。
　　 我急切地想要逃离，转身要走，白安的声音却从厨房里面传来，“阿源，是谁啊？怎么这么久不进来……”然后是白安穿着拖鞋从里面走出来的声音。
　　 “苏苏？你怎么会来？”白安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一脸的慌乱。阿源抿着唇站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白安不断地在跟我道歉，拉着我的手不放开。
　　 “呵，你当然不希望我来……”我急步离开，我不想在他们面前哭。抬手却发现脸上冰凉一片。
　　 站在繁华的都市，交错的路口，看着一对对甜蜜的情侣擦肩而過，心里被狠狠地刺伤，不知该往哪条路走，才能逃避眼前的一切。
　　 多么想给自己一个酒醉的机会，那怕，醉得一踏糊涂，醉得糊言糊语。至少醉时我不再是清醒的，不再用去面对这充满谎言的现实?。
　　 不知是不是连老天都在可怜我，下起了雨。我走得急，没有带伞，只能回去。
　　 我回到公寓时，阿源就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缸里堆满了烟头，似乎很烦躁的样子。我没有理会，走进房间洗完澡开始收拾衣服。
　　 是阿源拉住了我，他说，“苏苏，对不起，我爱你。”
　　 那晚我们两人和衣躺在床上，我没有再追究这件事情。或许是因为他的那一句“我爱你”。
　　 我是愿意相信的，就像是一个徒步行走沙漠太久的人，会相信海市蜃楼一样。更况且阿源不是海市蜃楼，因为他望着我说话时候的眼神总是那么的真诚。
　　
　　 五
　　 那天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有再提。日子相安无事地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有些事在悄然地发生变化。阿源他可能是觉得愧对于我，于是便加倍地对我好。只是他不懂，那样只会时刻在提醒我，让我觉得反感。可我没有说破，因为我不想承认我是在害怕失去他。
　　 那几天里冷空气来袭，从小身体不好的我，再加上情绪不好，在半夜里发起了高烧。
　　 吃了退烧药后，阿源把我抱在怀里哄着，"宝贝，乖，别哭了……"
　　 “阿源，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看着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忽然泪如雨下。这么温柔的男人，我爱他，我舍不得离开。
　　 阿源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把我抱在怀里，用他的唇抵着我的额头。我知道，他也还是爱我的。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阿源，阿源……”
　　 “傻瓜……”
　　 “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答应你。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医院。”
　　 “嗯。”
　　 第二天我们到医院的时候，阿源体贴地扶我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自己去排队挂号。我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不久就看到白安从大门走进。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和平底鞋，不像以往的张狂妖媚。我看着这样装扮下的白安，想起了以前那个酷似妖精的白安，我心里划过一丝不可名状的难受。
　　 我站起身，可白安神色匆匆地走过，并没有发现我。她没有排队挂号，径自走进电梯按了八楼。我站在电梯口那兀自出神，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再追究，只是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八楼有两个科系，骨科和妇产科。
　　 “苏苏，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你来这做什么？”
　　 “没事，到处看看……”我不想让阿源发现白安也在这医院里，拉着阿源就离开了。只是事与愿违，阿源还是在帮我拿药时在药房见到了白安，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怀孕检验单。
　　 “阿源，我们分手吧。”
　　 “苏苏，对不起。”白安愧疚地抓紧手中的检验单。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你们对我伤害了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回到以前了吗？”我苦笑地望着阿源，这个我深爱着的男人。
　　 在医院那天阿源没有同意分手，依旧沉默。他从那天起没有再回过公寓，住在外面的酒店。阿源陪白安去做产检，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缩在墙角，不停地循环听那首《独家记忆》，任寂寞侵占，一遍又一遍。
　　 与其在凄惶地等待宣判，害怕答案，不如自裁。更何况，他已经选择了。
　　 我能明白他的欲言还休，我不能看他在压力中为难地做出选择，更不能看着白安不幸福。如果这段感情需要有人来说结束，那个人会是我。
　　 我一直坚信他是爱我的，却始终抵不过现实。为了他，我可以选择爱情，不要友情。可是我不能不顾白安肚子里的孩子。我们三人之间的爱情不应该以一条无辜的生命为代价。我不知道阿源他是否还爱我，不过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越是清醒越是悲伤地发现原来我自己早就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把我全部的生活，全部的爱都给了那个叫林若源的男人，以至于忘了怎么去爱我自己。可面对一段累了的爱情，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分开。
　　 阿源搬了出去，把公寓留给了我，我没有拒绝。因为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点，我不想欠任何人，也不想别人觉得欠我。我一个人住在这套空荡荡的公寓里，心生悲凉。我卖掉公寓，开始流浪。我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踪。
　　 我们相爱着，却不能走到一起。离开了他，一切都要从头再来。可格林童话没有告诉我们，没有白马王子来拯救的灰姑娘，又能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