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里的一个黄昏，数学组夏敏的爱人赵大鹏从北镇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吵了起来。夏敏赌气没吃晚饭，房门一顶，把赵大鹏关在了外面的走廊，我和陶兰、唐华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把门叫开。
　　 看着赵大鹏晃着高大的身子在走廊上踟蹰着，阴着脸色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劝解着说：“大鹏，没事儿，夏敏是因为伙食不好，没有好东西招待你，在和食堂怄气，与你没关系。”
　　 唐华也解释道：“食堂也不知道你这么晚来呀？管理员小肖说啦，明天早上给你俩包饺子。”赵大鹏一梗脖子，“她和食堂怄气，跟我吵吵什么？”
　　 赵大鹏一米八的大个，性格豪爽，数学教得好。多才多艺，二胡、笛子、萨克斯、小号样样精通，就是脾气不太好。1968年知青下乡后，在北镇沟帮子中学教数学，与夏敏是同昌高中同学，前年结婚，由于工作不好调动，一直也没有要个小孩。
　　 “我不呆了，一会儿刘家屯生产队大车进城，我搭车上同昌，坐火车回沟帮子。”赵大鹏一扭身，气乎乎地向走廊中厅走去。
　　 “你给我站住！”陶兰上前一把拉住赵大鹏：“干啥呀？吵吵两句就想跑啊？至于嘛？就这样一个圆内四边形证明矩形的破题都解不开，你还教什么中学数学？”“不跑咋整？她不开门！”
　　 陶兰松开手，狡黠地一笑：“本姑娘虽然是语文教师，但对初中的平面几何还是略知一二。”瞟了我一眼，“方才田书生的一句话，已经给我提了醒儿，只要在内角平分线上求出一个角是直角，还愁打不开夏兰的矩形之门？嘿嘿，这个直角我找到了”
　　 我连忙凑上来说：“陶兰妙计安天下，一向有惊人之举，说说看，直角何在？但讲无妨。”“随我来，斗室密议。”
　　 计议停当，奉陶兰寻找直角之命，我和唐华在刘家屯老乡家买来了两只鸭子，陶兰又从食堂拿来一筐土豆和葱蒜油盐什么的。我把宿舍地炉子上的火升起来，唐华在油灯下放了一块木板，举起菜刀啪啪两下，两只鸭子的头被剁了下来。
　　 忽然，令人惊愕的情形发生了，只见两只无头的鸭子立起身，在地上左右一摆一摆地走了起来。鲜血顺着鸭脖流了下来，淌到身上，一滴一滴地滚落在地上。须臾，不大的宿舍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一个“个”字型的血脚印。两只鸭子义无反顾地径直朝门外走去，摇摇摆摆，鲜血满地。
　　 窄小的宿舍，昏暗的灯光，挺着脖腔走路的鸭子，一排排殷红的血脚印，这毛骨悚然的场面使我们四个人呆立当场，一时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陶兰眉毛一挑，两只精明灵动的大眼一闪，打破了可怕的沉寂，一扭头：“大鹏，跟在我后面，走！”
　　 陶兰在前，大鹏跟在在后面，随着两只鸭子走出了房门。
　　 我和唐华也来到走廊上，看到陶兰跟着鸭子走到夏敏的宿舍门口，突然一声惊叫：“妈呀！”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宿舍里，夏敏正坐在炕沿上兀自生气，忽地听到门外陶兰的惊叫声，连忙拿掉棍子，打开房门。门一开，两只无头鸭子一摆一摆地走进屋来。
　　 “啊？”夏敏失声惊叫，手里的棍子失落到地上：“这、这是什么？大鹏！赵大鹏！”
　　 陶兰向赵大鹏一挥手，“来了！”赵大鹏一个箭步跨进屋里，夏敏张开双手扑进赵大鹏的怀里，失魂落魄地紧紧抱住了赵大鹏。
　　 “没事儿、没事儿。”赵大鹏拍着夏敏的后背安慰着。
　　 陶兰一摇一摆地走进屋来：“嘻嘻，这是田书生买来的两只直角鸭子，唐华剁了，想给你们改善生活。老天做美，两只鸭子鲜血牵红绳，求出了内角90度，才有了你们如此的忘情一抱。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说罢附下身，一手一只鸭子，拎起来扭身走出门外。一回身，向夏敏做了个鬼脸，啪地关上了房门。
　　 走廊上，我和唐华一起向陶兰竖起了大拇指。
　　 “走！”陶兰拎着两只鸭子，洋洋得意地说道：“直角鸭子炖土豆，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