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
料峭春寒。
北回归线南隅的小城冬天没有雪。近日隐隐返春,倒是下起了绵雨。雨寂寂地渗进小城,湿透了远近疏陈的长街短衢。天空抖着泛寒,远方被雾霭挡住,看不见远处的低山丘陵是那般。这整座城像是被抹上了一层素墨渲染的薄凉。
雨下了一宿。
图书馆旁边的相思树被寒雨洗得甚是干净,叶子出乎意料地苍绿了,在风中抖数着。而另一株不知名的老树却是另一番光景。细细看来,老树似是被冻伤了,枯老且粗糙的树皮干裂得紧,还泛着些微红色。树干笔直得很,树枝密密的错综复杂地生长着,竟有些寂寥。光秃的树干伸长着臂弯向四周触去,似是要穿破这白雾去触摸青空。我仰着头兀自发笑,笑这遥不可及。
水泥路上睡了一层残叶,密密麻麻的附着雨珠的赤红色的残叶。它们或被扫到道路的两旁,缄默不语;或是被路过的急行客踩踏,叶子沿着叶脉碎开;还有的甚至已经被腐蚀分解,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残败的味道。我混混沌沌地想起张爱玲笔下的落叶:落叶的爱,大的黄叶子朝下掉,慢慢的它经过淡青的天,经过天的刀光、黄灰楼房的尘梦。她的笔锋落处略有些意味深长,往无数发黄的荒凉里去。
是啊,岁月静凋,容颜易老,年少不复,就像这满地的残叶。它们走过季节的轮回,便是终将零落之时。叶落归根,它们从尘土中来,最后也终将归于尘土,静默地零落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落叶把它的爱都奉给了土地,给了饱受霜雨摧却依然执着地守着残根的老树。我俯身拾起一张残叶握在手心,不语。请原谅我感受不到这叶之静美,只是感伤这生命的凄凉,经过沧桑,易碎。
我把叶子夹进笔记本。我想,所有的人都会因曾经沧海而参透世事,年少不复;或因烂漫之极而后铅华洗尽,复归平淡。就如这赤色残叶,经历了少年、中年、晚年生命的长河,经历了风霜的洗磨和尘世的蹉跎之后,回归尘土。没有悲凉,它还会在这世界里,生生如年。因为,根还在。
只有风也萧萧,雨也潇潇,枝疏影瘦又一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