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不朽的钟声 (小说)
深秋的傍晚,天高云淡,残阳如血。清冷清冷的秋风从大运河的河面上卷过,带着一阵阵寒意。
一只破旧的帆船缓缓地驶出了苏州城,停泊在枫桥的旁边。
船舱里,躺着一个神情木然,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他就是张继——一个参加科举考试,落榜而归的读书人!
尽管江南名城苏州美丽如画,可他却连一丝的游兴也没有。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塞满了忧伤。是啊,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却名落孙山。这羞惭,这沮丧,这痛苦,是世界上任何文字都无法形容的!
张继清楚地记得:在那张又长又大的榜纸上,写着一长串的名字,可是偏偏没有他张继。
放榜的时候,有人欢呼,有人落泪,有人癫狂,还有人捶胸大哭……
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插花游街,看着别人衣锦还乡,看着别人春风得意,张继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他的梦想就在放榜的一瞬间破碎了,如同一块水晶掉到地上碎成了粉末!
唉,十年攻读,十年苦盼,换来的竟然是再次落榜!老天啊,为什么你总是如此残酷无情?
说什么天道酬勤,说什么有志者事竟成,原来一切都是命运!是镜中花,是水中月,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美梦!
夜幕降临了,一弯弦月高高地挂在天空上,月光显得朦胧而迷离!躺在狭小的船舱里,张继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想到了白发苍苍的父母。为了筹措他进京赶考的盘缠,母亲带病织布,起早贪黑,日夜操劳!父亲冒着风浪,驾船到江心捕鱼……
一想到父母那充满期盼的目光,张继的心就隐隐作痛!
他想到了独守空房的妻子。结婚十年了,虽然聚少离多,但他们的感情却很好。为了让他安心备考,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代替他给父母尽孝。她多么希望丈夫能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啊!
可如今,他竟然落榜了!他如同一个输光的赌徒一样,两手空空的回家了!
他甚至还想到了阴阳怪气的邻居,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地嘲笑过他。是啊,人到中年,却两手空空,一事无成,他张继有何面目见故乡的父老乡亲?他张继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夜深了,月亮缓缓向西落去。栖息在运河边老树上的乌鸦半夜惊啼,鸣声粗嘎嘶哑,听之令人毛骨悚然。
走出船舱,张继久久地伫立在船头。一阵秋风吹过,寒意阵阵袭来。呵,满天都是寒霜!
望着不远处孤零零的枫桥,望着江面渔船上的点点灯火,张继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心底涌起了一阵阵挥之不去的乡愁!
钟声响了,那是从附近的寒山寺传来的定夜钟。这声音空旷轻灵,它贴着水面传来,一记一记地撞击在张继的心坎上。
在钟声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高中状元,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衣锦还乡,他还仿佛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父母那欣慰的笑容……
在这空灵的钟声中,张继挥笔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不知道,在历史匆匆的脚步里,什么才算得上不朽。但他相信:这个盛满忧伤的夜晚,这片灿烂皎洁的月光,这阵悠长空灵的钟声,将会因为他的这首诗而跨越千年,响彻在历史的时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