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记忆碎片(散文)
【抽陀螺的快乐童年】
不经意的打开抽屉,发现以前削给儿子玩的陀螺,光质已经黯淡了许多,腚部嵌进去的钢珠也生锈了。我找来一截短杆,系了根布带子,打算到门口水泥晒场上玩玩,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抽得起来了。老婆见了直嚷,回来回来,不怕过路的见了笑话。心里只顾想到玩了,哪里会去考虑那么多。
小时候,我们这些农村孩子们可喜欢抽陀螺了,多半是因这玩具不花钱,做起来容易。拿把锯子,沟坎上走走,看见有小胳膊粗细的树枝,上去就锯。桑树的材质最好,质密,骨子沉,没有空芯,削制的陀螺转得平稳。楝树的有空芯,在下面嵌一粒钢珠,效果也不错。如果斧头、锯子好使,一只陀螺一般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
那时候的上学路上,随处都可以看到孩子们抽陀螺的身影,他们在陀螺的颈部缠上几圈,然后靠到地面,鞭子一扬,陀螺就听话似的转了起来,接着“叭叭”的抽,只要不倒在路边“死”掉,甭管它,你就一鞭一鞭的跟着,往着学校的方向撵。有的同学两手一搓,往空中一抛,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赶紧抽一鞭子,很快就平稳了。有的同学干脆丢在地上,找准位置一抽,它就乖乖的爬起来直转。那时候的我们营养不好,浑身不知哪来的劲,鞭子抽得满天响,就是没有一个叫累的。一个撵着一个,上衣的扣子都解了,脸上汗淋淋的满是污渍。晚黑了,大人们放工回家把晚饭做好,远远的站在房前屋后喊,才收起鞭子,捡起快要看不清的陀螺,恋恋不舍的回家。
逢到节假日,更是孩子们的天。他们大多聚集到学校操场上,生产队的晒场上,那里的地方旷,抽起来过瘾。玩的时候往往喜欢比赛,其规则也很简单,如果一方的陀螺滚到在路旁、河边、或是农田里,“罢”转了,就算输了,不能再继续玩。要等参赛的一方也抽“死”了,才能进行新一轮比赛。有的孩子尽管准备得很好,但过不了多久,不知是抽错了位置,还是陀螺不听话,早早的滚到一边,不肯起来了。会投机取巧的孩子,这时会趁人不在意,将“死”陀螺抽活了,继续玩。如果没有这个本事,也只能捡起陀螺,眼睁睁的看着。这时对方开始得意,不紧不慢的抽,悠哉悠哉的抽,馋你。那个时候没有玩具玩,就喜欢抽抽陀螺,谁愿意等啊,就上去踢对方的陀螺。对方也不示弱,会推搡你一下,发泄一下就行了。然后继续比,没有因此伤了和气。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如今我们那帮孩子都早已步入中年,还在忙忙碌碌,为生计奔波。有时想想,我们正是像陀螺一样,一天到晚转个不停。只是没有一个叫累的,这大概因了童年的快乐,生活才一直快乐着。
【翻盖】
所谓翻盖,就是把屋面材料揭下来,检查一下椽子、桁条,看看是不是需要更换,然后照原来的样子修缮好,从而达到遮风挡雨的目的。
记得小时候,在农村,翻盖是常有的事。屋面大多是些麦秸秆盖的,不论盖得多么严实,几年下来,都烂得不成样子。每次翻盖,得准备好几天,请七八个茅匠,再请上几个亲戚、邻居帮忙,再折腾个六七天。
过去,大多数人家遭了罪,三五年就翻一次盖。每次都得到生产队称几担麦秸秆,挑回家。人口多的人家只能称几担,不敢多称,称多了,怕人口粮称不回去。那时我家八个人口,吃饭的多,挣工分的少,年底结算都是欠生产队的。日子过得挺艰难,像我家这样困难的不在少数。记得六岁那年翻盖,东山还换了一面墙。我们这个地方多受台风影响,东山墙常常受到雨淋,多处已经剥落、裂缝。换墙也不易,得去南边荒草坡上,铲出三十公分左右见方的土块,用泥兜一块块挑回来垒好。最后搭上弯得比较好的树棍子,即所谓的桁条,然后苫上苇箔,再让茅匠爬上去层层盖草。盖好后,父亲还要和一塘稀泥,抹到墙上,由下往上,层层贴上麦苫,拍实。到了晚上,父亲累得像一滩泥,倒头就睡。
1991年我退伍回家,娶妻后,分得三间草房,差点也让我有过一次翻盖的经历。第二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来了一阵风,把我家的屋脊端了。听人说,这叫疙瘩子风,其破坏能力仅次于龙卷风,所到之处,无一幸免。望着“削平”的屋脊,我心里十分沮丧,尾着落草的方向,找回了不少草。还有不少散落的,却无法一一捡回。心里也开始犯愁,村里的几个老茅匠,都已年近七十,能上房子的恐怕没有。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好心的邻居开始替我拿主意。他们劝我不要盖草了,买一块塑料薄膜苫上,边角用砖头压紧。等以后有钱了,重新砌新房子。没想到,这一苫就是八年,一直到盖起别墅。这等待中的酸甜苦辣,我算是一一尝遍。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翻盖一词的意义也开始跟着演变,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在享受。家家户户,陆陆续续的把上面的灰瓦揭下来,换上清一色的赭红色琉璃瓦,墙上贴上了面砖。完了,开始室内装潢,顶是凹凸,墙是瓷白,灯具是新潮的,家具是锃亮的,其美观绝不亚于宾馆。这些年,农村变化得真的很快,只是不知道将来还会有多讲究呢。
是的,一家在变,家家在变。放眼望去,村里的琉璃瓦屋面,就像天上的朵朵彩云,层层叠叠,把生活尽染。
【小忆甜粮草】
甜粮草,也叫甜杆子,儿时最喜爱的免费“零食”。现在不甜了,渐渐地,也就没有这一说了。
所谓甜粮草,就是指没有结玉米棒头的成熟秸秆,准确地说,是根部以上、棒头拐子以下最甜的几节。小时候,每当玉米成熟了,我们几个伙伴相约,带上篾篮子、镰刀,来到生产队的玉米地里,找甜粮草解馋。我们首先做正事,在沟渠边、田埂上,打好一篮子猪草,然后才呼啦一下子,兔子般地钻进密密的玉米地里。每一棵玉米,都比我们高得多,长长的叶子挤挤挨挨,交叉不一,叶子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刷在脸上,和着汗水,非常的刺痒。我们就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猫着腰,眼睛到处扫闪,贪婪地张望。
那个时候,找起来比较容易,不一会工夫,便能掐到好几根。原因是那个时候,玉米长得差,长得小,癞棒头、鬼棒头也不少。癞棒头,就是里面籽粒少,撕开层层苞叶,会看到芯子上仅有几颗籽粒,像这样的棒头,只要捏一捏,就能断定是不是。鬼棒头,其特征明显,苞叶裹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软软的,有少量的白,也有的在穗头上,是一种带菌玉米,手一摸,黑黑的。有的小孩没有见过,很害怕,看见了,溜得远远的。每每发现这两种棒头的时候,心里非常开心,因为这类秸秆很甜,没有结籽粒,营养精华全都滞留在秸秆里,有的甚至比现在的甘蔗还甜。掐的时候也十分的小心,齐根掰断,来去的折几下,看见有汁水流出,便赶紧趴下去,伸出舌头舔,然后伸出小手,去抠连着的皮,一点一点的拽。皮虽然薄,却竹篾一样结实,不小心能划伤小手。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们很馋。不是馋,是没有零食吃,嘴里没味。几个小伙伴,就着地面坐下,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每个人旁边放着十根八根、剥得净净的甜粮草,光泽青色的,也有晒了的红,特别诱人。拿起其中一根,从根部啃起,撕外面的皮,挨着转过一圈,褪完所有的皮,直到里面完全裸裸的露出。咀嚼的时候,也是享受的时候。咬一口,慢慢的嚼,渣子在嘴里,给嚼得扁扁的,榨出的甜水盈盈的在嘴里,甜甜的爽。那种感觉多少年了,不再体验过。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孩子吃的零食,也在不停地变换着花样,再也不会像我们那个时候钻到玉米地里了。再说了,现在的玉米都是制种的,抗病力强,癞棒头是少之又少,鬼棒头更是不见。就拿去年说吧,我割秸秆时,尝过几根,那味道,是咸了又咸。甜甜的甜粮草,也只能弥留在儿时的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