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心灯(散文)
一盏灯
父亲去世后,母亲还是一个人住,在我家墩子旁边的老屋里。
我在工地上干活,有时很晚才回家,经过老屋的窗前,都会看到母亲的灯还亮着,便会敲一下她的窗户,提醒她关灯。可能是母亲年纪大了,眯着眯着就睡着了。我也提醒过几次,母亲说她知道了,但是总不见效,就给母亲换了一盏节能灯,即使忘关了,也浪费不了多少电。奇怪的是,近来发现,我的电动车开上墩子后,或者是我进门的那一刻,老屋里的灯就悄无声息地灭了。我把这个现象告诉妻子,她也不信。后来的几次观察,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哥哥姐姐他们,不论是谁,若是晚回来的话,她总要留一盏煤油灯,等他们回来。那个时候,科技信息没有这么发达,没有手机联系,母亲很是着急。她就坐在灯下拿针线活,不时的耳朵仄着听听,听听外面有没有他们回来的动静。一直等到他们回来了,才放下针线,把焐暖的粥盆端出来,再给他们盛上。等他们吃完了,再端上洗脸洗脚水,然后才上床安心入睡。遇到大冬天,零下七八度,母亲冻得受不了,就坐到被窝里拿针线,然后是焦急地等待。有时等着等着,自己先睡着了,只有那盏灯微弱地亮着。
有一次,印象特别深刻,那时我不懂事,把灯吹灭了。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突然醒来,急切地问,你大哥回来了吗?她边摸火柴边问,一阵窸窣声后,母亲划着了火柴,并靠近煤油灯。灯亮了,火苗一闪一闪的,把母亲结实的身影映射到笆墙上。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支吾道,不晓得。她赶紧起床去哥哥房间看看,一看没有回来,就冲我发火:“谁叫你多事的呀?能省多少油?啊?”有生以来,母亲第一次发火,且发得那么凶,吓得我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也是那一次,让我懵懂许多。有多少次,我深夜回来,大老远地就能看到,家里的窗户射出微弱的光亮,心里顿时温暖起来。只是没有想到,多年以后,母亲仍然用这种简单的方式,不断地书写着大爱。
其实,在我们这些儿女的心里,母亲就是一盏灯,一直在照亮我们回家的路。
儿子也是小棉袄
前天下午四点半左右,申通快件步凤站点打来电话,说我有包裹。我感到纳闷,便给南京工作的儿子打去电话。那头说,没错,给妈妈买的化妆品。嗨,这小家伙又给妈妈买东西了。
儿子懂事的,我知道。今年夏天,他请了两天假,专程回家给他妈妈买了一副耳环。起初,他没讲,说是带他妈妈到盐城玩。当时老婆不肯去,说天热。最后,拗不过儿子死磨硬缠,还是去了。中午十一点多钟吧,老婆打来电话,说儿子要给她买耳环,我不让买,他非要买,你说怎办?我一听,说好事嘛,买,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
说到买首饰,觉得有点对不住老婆。二十多年前,我从部队探亲回家,和她定亲。那个时候,已经兴“三金(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了,但我家经济条件差,买不起,所以一直欠着老婆的。后来成家后,慢慢有了些积蓄,但考虑到儿子读书要花钱,这事又给搁浅了。直到去年儿子大学毕业,才给老婆买了一条三千多块钱的项链,今年春又给她买了一只近两千的戒指。晚上,老婆摸摸戒指,又摸摸耳朵,说,不知什么时候能买上耳环呢。我说,明年买吧,一步步来。只是没有想到,儿子得知此事,特地回来,圆了她的梦。
晚上回家,我拆开包裹,露出两只精致的小盒子。老婆接过去,拧开一个瓶盖,送到鼻前嗅嗅,说真香,可能好贵呢!儿子在电话那头说,不贵,网上买的,才四十多块钱。什么?两瓶不就将近九十了吗?老婆心疼钱,说,以后不许买了。没事的妈,儿子说,你不是说,遗憾没有女儿吗?女儿能买的东西,我做儿子的,也可以买。
常言道,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我想,我儿子也是他妈妈的小棉袄。
和母亲打牌
这几天,母亲手气背,回家的时候,总是阴着个脸。
过了年,老母是八十四的人了,耳聪目明,身体还算硬朗。前几年,父亲走后,她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旁边过,后来到邻居家串串门,学会了一种叫“五对半”的纸牌游戏。她的牌友,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邻居,平时没事,聚在一起,来来纸牌,消磨消磨时间。妻子跟我说过,母亲回来,脸上红光满面笑盈盈的话,那就是赢了钱;如是输了,肯定脸色难看。想必是,母亲又输了,一脸的阴云。就在她跨上墩子的时候,我关切地问了一句:“回来啦!”。“嗯!”她也不朝我看,开门时,响声特别大。
吃罢晚饭,我和妻子来到母亲的小屋。说好了的,去陪陪母亲,和母亲打打牌,把她白天输的钱补起来,不能让母亲输钱又输心情。母亲在看电视,她知道我们的来意后,一脸的疑惑:“你明天不上班吗?”“上班呐!打一两个小时,又不是玩到天亮。”我一边说,一边坐到小桌跟前“嚓嚓嚓”洗牌,然后腰了牌,让她先抓。见母亲抓牌,妻子把一把一毛钱的硬币“哗啦啦”的放到桌上,也开始跟着抓牌。母亲笑了,说:“还来钱呐!”。我也装着认真的说:“不来钱,来它做啥?”。
其实,这个“五对半”纸牌游戏,我还是跟母亲学会的。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下班得早,回来看见母亲和几个老邻居还在打扑克。桌子摆在东山较阴的地方,有巷子窜风,虽热但不闷。母亲见我回来了,就叫我赶快替她抓牌。我知道,母亲肯定是手气背。可我不会来呀。母亲说,没事,你抓牌,我教。于是我抓牌,母亲就在旁边指指划划的,怎么插牌,怎么出牌,听哪些牌。可有意思了,听牌的时候必须是红桃牌做头;大小“王”逢“人”配,听牌可以灵活机动,和牌也相对容易些。真是“教会徒弟,饿煞师傅”,我一上来就先“赢”了两把。没想到,母亲把钱的时候,也不是个把相,一枚硬币在桌子上能滚出好远。看来,母亲生气了,直怨今天手气差。这个时候,妻子在桌子下面踩了我一脚。
接下来,母亲的手气“好”多了。我每次洗牌的时候,把大小王轮流的插到恰好的位置,让她不易觉察的经常抓到,和起牌来就轻松容易多了。母亲的脸色开始好看了。她每和一把,就数数跟前的钱。我就假装生气,说母亲在外面输钱,回来尽赢我们的。母亲就孩子似的“咯咯咯个”地笑,说差不多把今天输的钱赢回来了。妻子就问:“今天输多少的呀?”她说:“一块七!”。就在我洗牌的档儿,母亲又开始数硬币,然后十个一摞,摞起来,最后还去一个个数零头的,看得我鼻子一阵阵发酸。
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和母亲在一起,每取得一些成绩,都会让母亲开心不已。后来开枝散叶,我们都成家立业,都忙自己的工作,忙自己的小家庭,再也无暇去顾及父母亲。尤其是父亲有病三年,躺在床上,需要我们轮流照顾,但每次母亲都说,不要不要,她一个人就够了。她是不想我们分心,能够好好地投入工作。母爱是无私的。现在母亲老了,脾气、性情都已有了明显的改变,有时会像孩子一样不可思议。是的,老小老小,老了,就小了。生活当中,我们又有多少人能够读懂母亲的呢。
以后,我得多陪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