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文 夏(散文)
已近七月,天气还不见炎热。不是昨天吹着风儿,就是今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一场雨来。好不容易,太阳刚露出个脸儿来,将地面照得一丝暖意,却又很快被一团阴云遮挡,包裹数天,再不露面。包裹就包裹吧,终有云开雾散的一天,以为阴天过后,太阳终会憋不住,迟早要露出一阵脸来。没想到阴天转为一阵疾风,又将一场冷雨带至,斜斜洒洒,飘飘扬扬,起了雾,生了烟,湿了街道,冷了身体,胖了江河,润了大地,似又退回到初春的乍暖还寒、凄风冷雨;又似提前到达了深秋,秋雨绵绵,心情惆怅,就是不见夏的热切与温度。
每天早晨,出门前,人就站在衣柜前,不知道今天该怎么穿衣服,穿厚了,天气一下转晴,说热就热,那多穿的衣服就成了累赘和别人的笑话;要是误判了天气,想着夏的炎热与轻薄,穿得短衣薄衫,一阵冷雨袭来,凉凉飕飕,那又将是怎么样狼狈与凄冷,弄得不好就遭一场感冒,又将是半月的身体受罪。
夏天来得迟,进得缓,每天总是那么的滋润与凉爽,就常常误判,感觉不是夏天,还依然在正春中,或早入了秋季。可你说它是春天吧,又再不见那千树万树的梨花、樱花开放,田野消失了油菜花,四处是一片夏的葱郁,有了莺歌、燕舞,有了池塘里的蛙声一片。你说它是秋天吧,又没有秋黄的落叶和秋的收获。偏就成了夏天,有了夏的雷声和闪电,有了夏生命的旺盛与生机,有知了的鸣叫,燕儿在空中翻飞……湖畔的树绿了,草青了,叶茂了,柳媚了,新芽长成了新枝……处处翠绿一片,蓬蓬勃勃,一派盎然。可又没有夏天的暴烈,炎夏的骄阳,却是阴风冷雨一片,常常是误穿了夏的单衣站行在风雨中寒得瑟瑟发抖,就疑惑是换了地域,倒了时节,怀疑是不是夏天真的到了?翻开日历查看,笔头果真点到的是快近七月,就确定的的确确是夏天了。突就想起2012年是闰四月的,但闰一个四月就活脱脱将一个五、六月变成春天了吗?
街上行人的穿衣真果怪异差极,有的穿了裙儿、短衫,有的加了长裤、单衣,却是无论晴天或雨日,每人都必备着一把伞儿,或装在包里藏着,或提在手里晃荡,全为防着天气突变降下雨来。天晴了,加了长裤单衣的,衣服就是成了累赘和负担,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拿着嫌累、占手,放着怕脏、丢失。就骂着天气的阴阳转换,忽冷忽热,却是穿了裙儿短衫的人,自个儿凉爽清静,行玩得悠闲自得,就完全忽略了天气相适,气温相宜。天气突然转凉,加了长裤单衣的又自豪了自己的英明,夸夸其谈着早上衣柜前犹豫半天后的英明决决断,却轮到光腿穿了裙儿短裤短衫的男女们,骂着这样的鬼天气,到了夏天还这样湿冷异常,是天要变了吗?还是医院贿赂了你,要制了多少人感冒,多少人发烧,钱全为了医院药店在挣,班也为了医院药店在上的,就再不知道明天该穿什么衣服。
最让人苦恼的,还是那怀里护着、车里推着或地上爬着、跑着的婴幼儿,他们衣服的加减和冷暖的把控,全靠大人的护理程度的精心和育儿经验的丰富,大人的一个粗心,或一个懒散,未及时地为其增加减衣服,小孩就受罪无比,一定会冻得感冒发烧。大家全比照着往年夏天的天气穿衣和行事,却没想今年却变了天,让人总吃亏在经验上。如在往年,这个季节早已是酷热一片,骄阳似火,地皮都已经开始冒着烟儿了,白天需开了空调,晚上要睡了凉席,有事没事还要提了一瓶冰镇的啤酒或者饮料解渴。可今年,他们被夏天误导,被夏天忽悠和欺骗,他们中着夏天忽冷忽热的圈套,骂着夏天的阴晴不定,复杂多变,却无奈于夏天的鬼异多变。每天就活在夏天多变的主题里。
曾经一年,我还在成都上班,住在单位七楼顶层的职工单身宿舍,宿舍是干屋面,未作任何隔热处理,室内简陋得也未装空调。那年夏天,从四月中旬就开始炎热,一个夏季都未降过一场有效的雨。太阳从清晨出来,就一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照到黄昏,今天是这样,明天也是这样。那一个热呀!像是地面都要着火。除了闪进商场或空调室,呆在哪里都是汗珠子往外冒,都躲避不了夏天难耐的酷热。你行在街上,不用说太阳直射,不走在楼宇之间的阴影里,那热浪也是将你一阵阵炽烤;公园树多,应该是凉快的吧,可那里仍没一阵风,树叶全被晒得蔫卷,同样热浪击人;你走累,要坐在一根石凳上歇息一阵,可石凳如一块发烫的铁,坐下及烫得你跳起来;你又去靠一根柱子或一堵石墙,柱子和墙体同样都是高温,无法让你去依了它。就感觉鞋底都在微微发烫,才盯着地面看,水泥地面上不知道从哪里闯来几只蚂蚱,他们东撞西窜,跑着跑着,有两只就不动了,活活被滚烫的地面烫死而去。就想,如果现在地面上掉下一根火柴,也会将火柴点燃了燃烧而去。行在街上,这时前面迎来一辆洒水车从面前经过,以来那一阵水柱过后,会给你带来片刻的清凉,却不想水车过去,街面顿时升起腾腾蒸汽当你完全置身于一片热浪之中,如丢进了蒸着吃食的蒸笼。
房间里更是闷热难耐,如将你关进一个密闭的盒子里桑拿。楼顶是热的,墙体是热的,一切家什用具,连同地板和床都是热的。一跨进房间,还未找到一根凳子做下,汗就开始止不住的往外冒,一层一层的,擦不尽,止不了。你打风扇,风扇吹过来的风是热的;你要去卫生间冲凉,放半个小时的水,没接热水器的水管里放出的水都是滚烫的。你就站也热,坐也热,躺下更热。热一时不刻地将你烘烤,让你的心无法静下,让你的身体无法承受;你想发火,找不到缘由,你想逃避,却无处可藏。那种闷热之下的无名心慌与烦闷就时时刻刻不所不在的包裹着你、笼罩着你,将你折磨和煎熬。
我没法像隔壁的保安那样,不管什么形象与风化,全穿了裤叉,抱了凉席,敲开封锁屋面的小门,直接到楼顶横竖仰躺着在屋顶裸睡,享受凌晨过后夏的清凉。而我则要闭了门,无论多热,都要对外保持一个机关工作人员的形象尽量赤裸地躺在宿舍的地板上,任两个风扇对夹着一晚上一晚上的吹,仍是热得汗流浃背,睡不着觉。
可一天天炎热得实在难受,就下定决心要自己装一台空调。于是跑到商场定货,商场的空调却早已断货。一家是这样,两家是这样,三家四家也是这样。一连跑了数家,家家都商场的空调都被抢断货。更为夸张的是,最快商场空调要一个星期后才到货,这还勉强能接受,商场派人安装却排到一个月或一个半月以后。原因是定单太多,商家找不到更多的工人安排。算算日子,一个多月后已经接近九月,想毕夏天已经将尽,两场秋雨就会使天气转凉,也就放弃了装空调的想法。没想到天气持续炎热,直到九月中旬,还稍稍降了一点温度。这是我有生以来,在四川度过的一年最漫长最炎热的夏天。
而这个夏天竟是如此的清凉,雨水浇柔,文文弱弱,全然隐藏了夏天的暴烈,失了夏的脾性。你的隐藏是蓄势、是积累,是要将这个气温推向一个历史的低值吗?你的脾性是暂时的装乖,还是本想就要给我们一个清风凉爽的夏,让我们一感四季如春的昆明气候?我是去过昆明的,昆明的夏天真的就成了凉爽的天堂,冬不烤火炉,夏不开空调,是名符其实的四季如春。我也是去过重庆的,重庆的夏天真的就似火炉,重庆一到夏天都似在火炉上烧烤,终是烤出了重庆人火辣的性格和耐热耐躁的脾性。向如我一样的很多人都敬畏了重庆的夏天,佩服了重庆人的耐热程度,不敢在夏天轻易走近重庆。
我摸不准这个夏天的脾性,却突然喜欢起这个夏天来,再不为清晨如何穿衣而烦恼。用文弱来比喻它来得缓、来得柔、来得静、来得清凉,是最恰当不过的。它润湿湿的,空气是万般的清新,明明感到炎热了,却一场凉雨下来,或是一块厚云遮了太阳,又是数天阴凉爽快,行不感炎热,忙不会流汗,玩不会烦闷。凉雨倒使得街道的树叶儿万般清亮,田野的草儿青绿,柳儿更媚……晚上夜半,又多出现雨打窗台的浪漫,不温不火,淅沥沥雨声至清晨收住,更润了万物,洁了空气,爽了心情,将世界淋得一片葱绿、洁净,生机无限。在这样的夏天,春天只凸显了花开花谢,蝶儿翩飞;秋天只有了谷物的收获,庄稼人的忙碌,却没有万物的滋长,生命的旺盛。唯有这样的夏天,占全了夏生命的旺盛,春的清爽,秋的气韵,有夏的润、春的暖、秋的爽。人就被这个夏天里湿润、安闲、沉醉,忘了时节的交替及夏与春秋之分。
我在这样的夏天,心情总忽冷忽热,时儿忙碌,时儿悠闲,时儿高兴,又时儿疲惫。我不知道,在这个夏天里,我能收获什么?随着时间的过往,我想,收获的应该是一天天的成熟与衰老,开心或者伤感及疲惫。除此之外,再还能收获什么呢?也许,半夜里那窗外噼叭作响的夏雨声隐藏了我的答案。那旌湖边翠绿绿的杨柳条儿,仰着轻风摇摆,知晓着我的答案,但它不告诉我。湖畔两旁那绿茵如毯的草坪的草叶儿上,从早上挂到中午或又在中午夏雨后挂到黄昏的一颗颗压弯了小草腰的露水珠儿,它保密了我的答案,它也不告诉我。我只有在这个文弱的夏天里,一天天小心而安然地活着,为着生活,也为着梦。但究竟能收获什么呢?我期盼着,但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