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纪:荒芜与亲密
1
吸烟有害健康,但还是忍不住拗着这个真理“砸吧砸吧”了一个下午。看着烟灰缸里一个个死相惨烈的烟蒂,才发现烟雾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实在不忍墙角那盆无辜的绿萝也遭受二手烟的熏染,起身打开阳台的窗户。
夏风吹来,一股淡淡的幽香飘了进来。我四下寻找,瞥见了那株很早就被遗弃在了阳台角落里的米兰,她竟开出了粒粒金粟般的花朵。这些小花儿藏在叶腋之间,金黄如串珠,星星点点。
米兰开花,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因为只要温度适宜,米兰四季都可开花。可是,当我看到那些小花的瞬间,我却潜意识里滋生出了些许莫名的感动。不是因为她开了花,而是因为她竟然开了花!
这株米兰,是去年四月我在朱雀花卉市场给公司买发财树的时候卖花老板给我“搭送”的。
由于没有细修打理的缘故,记得当时这盆花看上去蓬乱而杂芜。或许,是因了“撘送则贱”这种不公正心理的影响,这盆米兰一到编辑部办公室就受到了大家的冷落。当那些高大的花草公主一般倍受员工们呵护的时候,这株小小的米兰则像一个被人忽视的灰姑娘一样无人搭理。我有时忙里偷闲,偶尔看到会给她浇点水份。后来实在太忙,她便很少再进入我的视线。渐渐地,我便以为她可能枯死后早被扔掉了。
今日寻着花香才发现,原来她被遗弃在了阳台的角落里。陪伴她的,竟一直是一堆书本之类的废弃物。我当时就怔住了:一年多的时间里,无人浇水照料,她竟然默默地活着。而且还开出了灿烂明媚的花朵。
我俯下身来,惊奇地细细观看。她叶色葱茏,绿而光滑,如表面涂有一层蜡质般的光亮;新梢之上生花枝,布花蕾,星星点点,生机无限,惹人怜爱。此情此景,我被感动得几乎落泪。
当这株曾被忽视和遗忘了的花儿用一种质朴的明亮与我再次相见,我似乎遇见了一段似曾相识的故事。
2
忙碌的日子或许真的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情绪。包括,敏锐的感知和感动。
诸如我者,本来生就了一颗善感的忧郁之心,却偏偏在远方与现实的交错中被练就成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个和我关系还比较近的朋友对我说,她觉得我这个人很难“摸清底细”。因为,在很多横刀立马的场合,她都看到的是一个不羁的我。而在每当读我文字的时候,她又发现我是脆弱柔软的。我反问她:你能确定你自己一定就是单纯合一的么?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真的确定存在着的不是两个不同的自己?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会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假装快乐。也会在某一个雾霭绸谬的夜晚真心难过……
其实就是这样的,再不羁的人也有落地的时候。这落地,就是一个自己与另一个自己的和解与救赎。就像一棵植物,努力把脸迎向太阳以获取光亮。
最近开始写作一本名为《马蹄深处是长安》的随笔文集。说是随笔,但我决意并不过于矫情地表达这一路行走的沧桑,也无意过多释放自己情感的独白。只是想在这兵荒马乱的青春里,沿着那些细密纷杂而又落满时光碎影的隐秘小径,打通自己有时会不安集结的内心。
很多时候,那一个不曾抵达的方向,只有在沉默与放逐中才能看到它的转折。所以我给这本文集命名为《马蹄深处是长安》。
马蹄深处的某一天,我会发现时光终于不可逆转的将我打磨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我还是希望那时的自己能保留着诸如美好、善良、豁达和宽容的信念和定力。逝去着的流年,或许不曾轻易给我坚实,但一定会给我笃定。它会慢慢带走曾经的自己,留下一些空鸣的跫音。但我还是愿意把它们收拾在日记的尾句,圈住。换一本新的记忆,给新的征程上的自己。
就像那株被我们忽略放逐的米兰,即使被人遗忘角落,她也从不因自己的细微而放弃生长和开放。她始终以一种质朴的自然姿态,真实而淳朴地拥抱生活,尽情绽放生命的芳华,并用平淡的姿态展现最动人的美。
我想,这或许就是一株花的荒芜与亲密吧。当你把她忽略尘封,她看上去似乎就是荒芜沉寂的样子;当你把她感知解封,她与你一定就是亲密的样子。
我相信终有一天,当时光的脉络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绚烂中归于平静,一株花的喜,也便是我们自己的喜;一株花的疼,也便是我们自己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