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向】野生菌的味道(散文)
火把节前后,野生菌陆续上市。
滇中楚雄的街头巷尾,飘出淡淡菌香——野生菌味道如约而至,有的来自广袤的山野,有的来自古朴的火锅店,有的来自嘈杂的农贸市场。
无论是山林初雨后,破土而出的野生菌,还是餐桌上一道道美味佳肴,都寄托着楚雄人对野生菌独特的情愫。
童年的我,有太多弥漫着野生菌的味道的记忆,萦绕在层峦叠嶂的山野中,装在母亲背上那只满载野生菌的蘑菇篮里。或许城市里的孩子指着橱窗里千奇百怪的玩具,毫不在意昂贵的价格,要父母买下。父母若稍微迟疑一下,孩子就会哭得撕心裂肺,责怪父母吝啬,丝毫不顾及父母的面子,而农村的孩子每天早早起床,风雨无阻,穿梭在山麓之间,去采集野生菌。闻着自己亲手采集的野生菌散发出熟悉的味道,心里乐滋滋的,赶快卖了换成钱,买一些填补家用的日用品,如果有余下些钱再买些低廉的玩具——玩着自己劳动换来的玩具,心里很得意。农村的孩子在野生菌的味道里,学会了自立更生,懂得了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明天。啊,野生菌!谢谢你,我的童年有你陪伴,萌生了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梦。
我生在滇中,却长在楚雄的一个弥漫着野生菌味道的彝族村落。村子很小,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户人家,小得谁找到几篮菌,都会传得沸沸扬扬,成为爆炸性新闻。,每年火把节前后,孩子们成群结队,爬山涉水,步伐匆忙,将那些散落在山间的野生菌一朵朵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蘑菇篮内,用叶子盖好。将那些沾着泥土清香的牛肝菌,鸡枞,松茸,青头菌等野生菌背出森林。值钱的都从菌贩子那里置换些零钱,再将那些不值钱的青头菌,杂菌,大红菌等背回家去。
母亲总会在弥漫着炊烟的灶台忙碌,将这些不值钱野生菌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这时,孩子们就悄悄打开储蓄罐,将那些换来的零钱塞进去。那时候,我害怕自己的零钱被父母收走,却又渴望被父母收走。害怕被父母收走,是害怕自己储蓄罐里的钱少而被小伙伴们嘲笑;渴望被父母收走,是因为我希望能用这微薄的储蓄来弥补一点父母在我身上的花费——那时候伙伴们的储钱罐的攀比,比的是勤快,比的是积极向上。我喜欢那样的攀比,那样的攀比,赢了心里美滋滋的,输了明天更加勤快一些就能赢回来。
闻着野生菌的味道,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在野生菌成熟的季节里,我们会收起贪玩的心,到山野里采集更多的野生菌,卖更多的钱。阿妈就会把那些不值钱的野生菌放在簸箕内,放在篱笆外晒干,制成菌干。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放入柜子里。让我们在没有野生菌的季节里,依然能闻到野生菌的味道,吃到野生菌。
野生菌是彝州人经济收入的一部分,每到农闲时节,寂静的山林,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人们边寻找菌子,边哼着彝调,有的漫不经心,有的争分夺秒,大家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方法,有靠味道寻找野生菌的,有靠蚊虫辨别菌子的,还有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找菌子的。每每放假,我也会加入寻找菌子的队伍里,一篮蓝将野生菌从山上背下来。
有时我也会站在村口,翻看乡亲们的菌子,闻着野生菌的味道,开始学习着做些简单的菌子生意,将乡亲们的菌子,弄到集市上卖,赚取中间微薄的差价。那时候,倒卖菌子是件困难的事情。因为交通不便,菌中需要背到几公里外的小镇上。倒卖菌子,让我有机会接触市场,培养了我最初的经济头脑。后来我在大学里学习市场营销,或许与此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今回想起那段买菌子的时光,心里暖暖的。闻着野生菌的味道,也会想起当年的菌子小贩,也是江山文学网一位编辑,优秀的作者。眼前浮现出他坐在轮椅上,坚强的活着,边做菌子生意,边写文章的情景,还为文友编辑文章。也会打开他的江山文集,看他那些富有正能量的文字,激发了我的人生斗志。我非常感激那段青涩的时光,背着菌中,穿越田野,看着文章,寻觅文字间的情感。感谢野生菌,感谢那些和菌子和江山有光的记忆。
采集菌子也磨练了我的意志。对于孩子而言,爬上一座山并不难,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内心充满着对野菌子的期待,走起来比大人们都快。但是,背着菌子从大山上一步步踉踉跄跄走下来,需要考验一个人的耐力。我还记得曾经多少次站在大山顶上哭泣,独自哭干眼泪后委屈的走下上岗,一步步走回家里。然后第二天,依然信心百倍的爬上另一座山,重复同样找菌子的生活。在这样一次次的磨练过后,领悟到,年轻就该不怕苦,不怕累。也正是经历过这样每天找菌子的磨练,后来每周要到8公里外上小学,才不感到累。再后来,走16公里的上路去上中学,依然丝毫不觉得累,我有较强的毅力与从小坚持上山找菌子的磨练密不可分。
我小时候采集过很多种野生菌,唯独对鸡枞情有独钟。它绝对是野生菌里的奇葩,也是野生菌中的王者。《黔书》中这样记载:“鸡棕菌,秋七月生浅草中,初奋地则如笠,渐如盖,移晷纷披如鸡羽,故名鸡,以其从土出,故名。”鸡枞有着昂贵的价格,不俗的美誉。《滇南杂志》有载:“土人盐而脯之,经年可食;若熬液为油,代以酱豉,其味优佳,浓鲜美艳,侵溢喉舌间,为滇中佳品。”其美味清新脱俗,回味无穷,实为菌中精品。彝族人也喜欢用鸡枞比喻那些品德高尚,出类拔萃的人。很多孩子,努力求学。为的就是做一个像鸡枞一样出类拔萃的人,勇敢的追逐自己的梦想,走出大山,探索未知的世界。
离开了那片生长野生菌的土地,野生菌的味道也逐渐开始模糊。还好,父母为了能让我闻到家乡的野生菌的味道,将家里多余的鸡枞制成鸡枞油,储存起来,为我留着,制成鸡枞油,鸡枞油里,充满家乡的味道。每次打开阿妈从乡下快递来的包裹,里面的鸡枞油和鸡枞干,散发着我熟悉的味道,味道里,有阿妈爬山涉水辛劳,有阿妈围在火炉旁,将洗干净的鸡枞,分批放入滚烫的油锅,炸出我最喜爱的味道的拳拳之心。野生菌的味道,弥漫在我的心间;野生菌的味道,激发我勇往直前;野生菌的味道,飘在我的人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