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村庄与村庄的距离(散文)
中国的村庄,蛛网似地连接在山川交错的天地间。打开谷歌地图,随着鼠标灵巧地滑动,地图像一把伞,缓缓张开放大,一个个名字稀奇古怪的村庄,从一条条蛛网线上闪出来。要是有耐心,随着拉开的镜头渐次拉长,从另一个城市放射到另一个城市,你会发现所有的村庄除了地理位置的不同,都是相连的。一条条山脉、河流、公路、铁路就是血脉,将它们像兄弟姐妹一样牢牢拴在一起,那么自然,那么密不可分。有的分明就是并肩的兄弟,紧挨着,村庄名字仅一字之差。
西单村和东单村,就是这么一对兄弟,抵足而眠了不知有多少年。我当年驻镇走片儿的时候,有幸去过这两个村。两村相距不足五百米,抬脚不足十分钟就能从这个村走到那个村。
两个村的人大多都是单姓,杂姓并不多见。单姓的人最早迁徙到这儿的,故起名单家。因为两村自然分开,分居于东西两边,故有了东西之分。两个村的单姓论起来都是一个老祖,血缘相通,辈份瓜瓜绕绕,掰不开,割不断,从哪儿看都是一家子。
西单村一千多口子人,早些年日子并不好过。村里有一户人家,生有儿子叫单文。单文的老爹是个酒瘾子,饭不离酒,酒不离手。没有酒喝,筷子都拿不稳,吃饭时右手哆哆嗦嗦,打得盘子哒哒响,筷子不听使唤,明明是去夹菜,却偏偏夹在了家人的筷子上。即便夹了菜没等送进嘴里,顺着下巴掉到衣服上。一杯酒下肚,眼里放了光亮,手上被灌注了“神奇”的力量,总算安安稳稳吃完一顿饭。那一年,单文的老爹下北洼给牲畜割草,等到天黑也没回来。等家人找到,老爹早已死去多时,临死手里还攥着那个终年带着的铝制酒壶。单文的老娘哭着说,平时说你的话,不往耳朵里拾,早晚死在要命的酒上。从此老娘大病一场,不久也走了。欠了一屁股债。
眼看家里的日子迈不动步了,单文便想到了做些营生维持家计。听说离家三十多里的外乡有个做豆腐的非常有名,单文便跑去投门子拜师,人家却偏偏不收。单文便日日坐在人家门口就是不走。最后那家掌柜的实在熬不过,便收他做了徒弟。单文脑子活络,手脚勤快,除了学做豆腐的手艺,还帮着人家干些杂务。不多日子,单文便学会了做豆腐的窍门,辞师回乡做起了豆腐。
单文做的卤汁豆腐嫩得像孩儿面,又软又合口。起初,单文都是骑单车走乡串村,赶集上店卖豆腐。给人家割豆腐,单文从不压秤,都是秤得高高的,高出的零头不收钱。又加上做的豆腐好吃,四邻八庄的人都打听着买他做的豆腐吃。
单文做的豆腐有了名气,挣的钱也多了,手里有了富余,便在镇政府驻地开起了豆腐坊,搞起了批发零售,添了豆脑、豆腐干、豆浆、豆腐皮等豆制品,雇了两个外乡的后生帮忙。逢年过节,或谁家有红白工事,或饭店采购,加上平时乡民零用,豆腐坊开得红红火火。可单文想的远不止这些,几年的功夫他便投资建起了豆制品厂,招了村里在家赋闲的后生到厂里打工,产品不断销往外地,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又开起了面条厂、饲料厂,越来越多的村民到厂子里上班挣钱。有一年,村委换届选举,单文被村民选上了村主任。
单文上任后,整个村庄醒了。建起了幼儿园、养老院、文化大院,政府投资在村里建了一处小学、一处中学,邻村的孩子都来这儿上学。孩子有学上,老人有所依。迈步走进村里,一副画里乡村的美景映入眼帘。家家户户被七横八纵的街道割成了间或相连的方块儿。房屋一色的红瓦白墙,向前翘着锁皮厅,向后飞着一溜儿齐的屋檐。房前屋后栽着一方方冬青和树木,冬青中间规规矩矩插着长有倒刺的月季。远处一看,一条条绿色河流里飘着一蓬蓬的花,煞是好看。环村下挖了一条护村的河,河里栽着一片片的莲藕。每逢夏季,荷叶连连,荷花翩翩,映着大大方方的村落, 别有一番景致。
一路相连的东单村,相比西单村小了很多,几百口子人。走入村里,没有一条像样的路。房子高矮胖瘦、零零散散插在并不均匀的街道上。间或窜起一栋两栋的二层小楼,反倒衬出了其他房屋的落寞。后生大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空巢里的老人在家看孩子,侍弄着土地。
村里唯一的景儿就是坐落在村西头的一座小庙,掩映在杂七杂八的树木中。这座庙是东单村的神邸。原来并没有这座庙的。这座庙的原址上边,起初有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好多年月了,东单人的记忆中那块石头一直矗在那儿。石头看上去形似一个盘坐的观音,若仔细观察又觉得有点不像。事情就是这样,心理作怪的时候,看上去觉得像啥就是啥。东单人觉得石头像观音,那它就是观音了。据说,村内刚结婚的青年妇女摸摸石头,就能怀上男孩,于是乎趋之若鹜,村人便奉为神明。
观音石日晒雨淋,村民不忍见到自己的神明受委屈。便自发地商量建庙。一说要建庙立功德,村民的声音出奇得齐。有钱的毫不吝啬地多捐,捐得多了功德大。家里穷的,从亲戚那儿借钱也要捐上,生怕功德让别人抢了先。小庙最终是建起来了,请了观音像,将观音石郑重地摆放在院的中间,小村的村民心里顿觉安稳了。落成之日举行仪式,全村老老少少聚在庙前,匍匐下跪,虔诚的样子似乎忘记了人世间还有很多未竟的事情要去做。此后,村民有事没事总爱往庙里跑,拜拜菩萨,摸摸观音石,有的是求子,有的是求个平安,有的是求个好年景。
村里有个叫单强的,父母早已故去,单门独户,平时在外打工几乎不在家。老婆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单强心里总觉不满,便促着老婆三天两头往庙里跑,跪求菩萨送个儿子以撑起门户。一年夏天,单强的老婆挺着大肚子到庙里去上香,一不小心在庙门口溜了一个跟头,小产,孩子没了。单强急急忙忙从打工的地方赶回来,看到这种情形,大骂菩萨的无情。村人更视他为异类,有不吉利之相,平日里唯恐避之不及,好像单强会给他们带来厄运。单强却不能无视村人看他的眼光,打工也没了心思,终日郁郁寡欢,最终于一个晚上一根绳子吊死在了小庙门前的槐树上。老婆无奈回了娘家,从此杳无音信。
小村人并没有觉得心里不安,都说单强前世准是做了孽,菩萨这是惩罚他,菩萨什么帐都记着,清楚得很呢。小庙里,依然人来人往,香火袅袅,与平时并无二致。
小村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杂乱的房屋,泥土垫底的街道,无人照顾的孤寡老人,还有需要入托的孩子。
眼瞅着西单村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东单村的人便说,小庙在咱们村西头,紧挨着他们村,那是他们沾了咱们小庙的风水,这是菩萨的护佑,该感到知足了。
西单村并没有知足。有一年,西单村提出要将东单村合并组建一个新村,理由是两个村从血缘和历史上看都是一家人,组建新村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来可以让一大家子人真正在一起,二来可以连带促进共同繁荣。东单村村民知道后,强烈反对,说,咱们村是个风水宝地,硬要合起来,怕是破坏了风水,会遭报应天谴的。
至今,西单村还是西单村,东单村还是东单村。只不过,东单村的孤寡老人已被政府接到了西单村养老院,孩子们也全部到西单村的幼儿园和学校就近入托上学。
一家人,两个村。从血脉上看,一脉相承该是没有距离的。从谷歌地图上看,两村的距离一个眨么眼的功夫就到了。用步丈量,几百步就能从这个村走到那个村。然而思想、观念,乃至人心之间的距离,是我们无法目测丈量的。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中国一个村庄与另一个村庄距离到底有多远?我无法作出完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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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安。
【一】西单村的单文的老爷子是个酒瘾子,因就丧命,老酿大病一场,不久也走了,欠了一屁股债。单文并没有因穷困而潦倒,而是穷则思变,利用做豆腐的手艺发家致富。被选举为村主任,上任后,“整个村子都醒了”村子有了崭新的面貌。真是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二】东单村贫穷落后,人烟稀少还迷信观音,建小庙,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求神拜佛上,单强的悲剧也没唤醒村民,依旧愚昧。整个村子都是懒懒散散的。
【三】西单村的日子好过,东单村却说沾了小庙的风水,西单村想要合并,东单村固执守旧,村子没合并,西单村照样解决了东单村老人孩子的难题。
结尾作者的反问句:中国的一个村庄与另一个村庄距离到底有多远?大家都明白,是思想观念更新的距离,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东单村只有转变观念,勤劳致富,才能拉近与西单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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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单村与东单村,从距离上近在咫尺,从血缘上竟是一脉。一个守旧,相信迷信,另一个却相信科学,与时俱进。
他们的差别不是在距离上,而是在思想上。而是村里带头人的思想意识问题。所以,农村的带头人非常重要。
农民有一个大公无私,有知识,有开阔精神,与时俱进的领头羊,就能吃喝不愁,走上富裕的道路,这也是他们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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