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浮云漫过升在半空的弯月，风吹着海棠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张顺一人在厨房里喝着闷酒，昏黄的灯光洒满斑驳的墙壁。厨房地面上，渗满从屋顶上漏下来的雨水。桌子上，盘子里的菜光了，酒瓶里的酒见底了，他越喝心越堵得很。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干了后，一扬手把杯子摔碎在地上，“妈的，三占你个小人走着瞧。”
　　 “哐”的一声，厨房门被踢开了，张顺媳妇一脸怒气地看着张顺骂道：“房子都漏成猪圈了，还有心喝呢？半夜了想喝死啊？”
　　 “滚一边去，睡你的觉去。”张顺瞪着眼睛骂着把门哐当的关上了。
　　 “要喝死就早点死，我好早点嫁人。”张顺媳妇骂着赌气回里屋睡觉去了。
　　 张顺没心情和她吵，正为晚饭后，去三占家里的一幕心窝火呢。
　　 那时张顺胸有成竹地推开三占家的门，三占正仰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二哥啊，快坐。”三占打招呼时把烟递给张顺。
　　 “弟妹去扭秧歌了？”张顺接过烟随口问道。
　　 “回她妈家了，我岳母做手术……这两天二哥麻将打得输赢大不大？”三占给张顺倒一杯茶。
　　 “这几天哪玩啊，房子漏得不像样，要做防水，我这手头有点紧，想找三弟拿5000元。”张顺接着三占的话茬把借钱的事说了。
　　 “五千?”三占心里一惊，这张顺口气挺硬啊，别说五千就五百他用什么还？这钱借了他就等于打了水漂;这人要是给他吃点喝点还行，这钱是不能借的。三占心里暗自盘算着，脸上却堆满笑容地说：“二哥，你赶得不巧，我岳母做心脏支架手术，家里钱都让你弟妹拿走了，帮不上二哥这忙了。”
　　 张顺心一惊，他没想到三占会拒绝他，他知道三占的底，业余收粮多年拿出十个五千也不成问题。
　　 “三弟阿，本来我这房子早就该修，这不一个月前都忙着你的事来的。”张顺也不客气，故意把事点给三占。
　　 “呵呵，二哥我明白，不过那时三弟我也做到了。”三占笑嘻嘻的，同样把话递给张顺。
　　 张顺明白了，看来这小人卸磨杀驴了。“呵呵此一时彼一时，看来我不好使了，三占咱们走着瞧。”张顺把烟头狠狠地丢在地上，转身走出屋子。
　　 夜风与浮云都停下来，张顺迷糊地进了里屋，在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上躺下，却没有睡意，一个月前的事在脑子里反复出现着。
　　 张顺懒惰成性，勉强种了十亩田，老妈每个月的低保钱都让他要来花了。每到秋季收粮食时，他和一些小粮贩对点缝弄几千块钱，和狐朋狗友吃喝一顿，玩上个半个月的麻将。他最得意的时候就是选举，他那些酒肉朋友，每家手里都有三张选票，这一加起来的选票是个不可忽略的数目。三占心眼活，早早就对张顺用了心。找机会请他吃了两次饭。还在张顺妈过六十大寿那天，扔下了三张百灵零大票。张顺一见三占如此举动，对选举事做了个心中有数。
　　 这次和三占参选村长的是退伍军人赵亮，为人正义，耿直。当时也有人提醒他，三占暗自用拉拢人的手段来参选，赵亮说：“相信乡邻会有公正的眼光，要光明正大参选。”
　　 决选结果三占多赵亮一票获选，三占庆幸是自己用心，不然绝不是赵亮的对手。张顺以为自己成了功臣，没想到今天三占这个王八蛋会翻脸不认人。弯月偏西了，他才迷糊糊睡着了。
　　 “八点多了，还不起来？”媳妇的声音很大。
　　 “喊叫啥呀？”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赵亮坐在了面前的凳子上。“来了？”他嘴上打招呼，心里疑惑起来：“他来干嘛？来看我笑话？难道和三占借钱的事让他知道了？”他不想让赵亮看到屋子漏成狼狈的样子。他回头对媳妇说：“给亮子沏茶呀。”
　　 “早都沏好了。”媳妇把茶端给赵亮。“亮子，别笑话，这房子漏的和猪圈似地。”
　　 “败家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狠狠地瞪了媳妇一眼。
　　 “我不说亮子也看到了，你喊啥？”媳妇扯着嗓门向他喊到。
　　 “二哥、你们别吵了。”赵亮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张顺手里。“赶紧把房子修了。”
　　 张顺看着赵亮，惊慌的说不出话来。
　　 赵亮看出张顺眼里的疑惑：“这钱你别多想，算是给你预支的工资。我那也缺人手，今年秋季收粮你去我那干上一冬。孩子大了，你该做点正事了，别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吃吃喝喝。你这半生就这样了，难道你要把孩子的一生也给影响了，我赵亮从没看过乡邻的笑话，何况咱们两家的孩子是好同学。你该回头了二哥……我先走了，钱不够再给我打电话。”赵亮起身走出门外。
　　 “还是亮子老弟心眼好，活菩萨，哪天来我家吃饭啊。”张顺媳妇追在赵亮身后喊着。
　　 晚饭时张顺又喝多了。以前他知道赵亮仗义，自己没正事也靠不上边，今日他算是见识了君子，一个合格党员的风范。怪自己有眼无珠……
　　 他心里充满了惭愧、悔恨。他吐了两次后，儿子和老婆把他扶到床上时，他嘴里念叨着，这半辈子这回醉得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