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古丽娜的愿望(散文)
古丽娜,一个维吾尔族姑娘。
古丽娜全名叫:古丽娜.托乎提。
之所以要写下此文,一个原因是去年接了一个电话;还有就是“7.5”到了,一个无法言说的伤痛就会袭来……
(一)
其实通常我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只局限在对当时记忆的回放中。当随着时间的流逝,又会慢慢的淡忘;当今天重复那些记忆,只会加深一些情感的爆发。
而对于新疆的特殊地位和复杂情况来说,要真的做到一笑泯恩仇,很难。但是我相信我们这些普通、平凡的人物只要忘记伤痛,记住教训,我想就会有一个和谐、繁荣的新疆。
言归正传,古丽娜和这个事件无关,之所以想起古丽娜来,原因也有两个:一个是这个特殊的日子总会激起新疆各族民众的各种感慨;一个是我和这个维族姑娘有过一段难忘的工作和同事关系。
认识古丽娜还是因为工作。记得那时2007年冬天,科里来了位新分来的实习护士。
那天,古丽娜拿着实习表格和学校的推荐信来到科室里找主任和护士长报道。很早,也就九点多一点,对于新疆来说,太阳刚出来不久。我就看见一个穿着廉价防寒服的小姑娘坐在候诊的椅子上,我总以为是来挂号的病人,没有多问。直至主任上班,主任领着古丽娜来到办公室介绍给大家。
那一脸的羞红至今还记得,说话吞吞吐吐。就这样古丽娜开始了一年的科室的实习。
来医院实习的卫校毕业生很多,大多都在医生和护士长的训斥下完成实习,然后非常困难的拿到实习鉴定报告。之所以说“困难”是因为大多数实习护士基本上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理来完成自己的实习期。
而古丽娜一年后,拿到的实习鉴定报告却是完美的和优秀的。
(二)
慢慢的在以后的工作中渐渐了解到:古丽娜,2007年19岁。轮台县策达雅人,父母亲农民。家里还有两个弟妹。家里贫困,古丽娜出来上学还是她库尔勒的舅舅坚持说服她的父母才考取的巴州卫校。
由于家里困难,因此从学校直接来实习,每月可以有几百块钱的“工资”可以解决自己的衣食住行问题。
为了节约每月的生活费,古丽娜在医院附近住进了同事家的地下室。自己找了一个小的液化气灶,每天可以在地下室简单的做一些饭食,这样就大大的减少了每月的花销。
我曾去过她的“家”,也是无奈,地下室的门被小偷撬了,只是没有撬开,但门打不开了;我拿着工具将锁敲掉,重新换锁然后把门锁加固了一下,直至古丽娜离开库尔勒,地下室再也没有被撬过。
打开门后,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行军床;即使这样简陋,床头依旧贴着一幅一位维族歌手的海报。在床的里一头,由几块砖垒起来的当作饭桌的台子。上面放着几只碗和筷子。在小台子的旁边就是几件做饭家什了。简简单单,朴朴素素,古丽娜就在这里生活了一年。
其实这样的生活对于从农村来的古丽娜来说并不成问题。每天两个馕,一点咸菜,就着奶茶就算吃过饭了。只在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可以给自己改善一下生活。
偶尔她也会拿出自己做的饭让大家品尝,说实话由于用的是羊油,我真的不敢吃太多,就一口,马上我就会用一阵表扬的话来打断这样的品尝。而这样的表扬也会让让古丽娜觉得高兴无比。但这也让我吃了一次“苦头”。那是一天早上,古丽娜一大早就来上班了,手里端着不锈钢饭盒,一进门就对科室里的我和另一位女医生说,大家来吃早饭。女医生由于对羊肉特殊的“膻味”受不了,婉言谢绝了。因此那一饭盒的苞谷糊糊就全部是我的了,古丽娜看着我说:王医生,你每次都说我做的饭好吃,这次的苞谷羊肉糊糊看咋样?看着她笑盈盈的脸,我真地无法说:我吃不下。但是古丽娜就一直盯着我,也许就在等待我吃的时候说出的表扬的话。不瞒各位读者,这是一次“痛苦”的进餐。但是古丽娜最后终于听到了那几声赞叹的话……
(三)
由于从农村来,古丽娜特别老实,比起那些家在库尔勒或者家里条件好的护士要诚实许多。在工作这方面,更是让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长竖大拇指。
每天医生、护士办公室及治疗室的卫生几乎都被她包了,工作一闲,马上就开做清洁工作。护士长本是一个苛刻的人,科里的护士没有不怕她的,但是对于古丽娜,每每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容。
在工作中,极度负责;但是由于是少数名族且来自偏远农村,因此古丽娜的汉语不是很好;这就导致了在与医生、病人沟通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曾经就发生过因为没听懂医嘱,结果将病人的口服药该停的没停,让病人多吃了一天的药,结果被主治医狠狠的说了一顿,再看见她时,两只眼睛已经哭肿了。
通过这件事情后,古丽娜在现有的汉语基础上开始认真的学习医学用语,同时科室里每个医生的在让古丽娜执行医嘱时,通常都会多交代几遍。聪明好学的古丽娜在三个月之后基本就没有语言上的障碍了。
古丽娜的热情也赢得了许多病人的喜爱。有些老病号再次住院的时候,都会问起那个维族小姑娘古丽娜还在吗?让她给我打针。这对于一个少数民族护士来说,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四)
时间过得很快,2007年接近尾声。在新年来临之际,科室里举办一次聚会,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参加了,由于古丽娜表现得非常好,主任破格将古丽娜带上。
在聚会中,古丽娜寡言少语,由于伊斯兰教的规定,古丽娜没有喝酒,因此在整个聚会里显得很不自然;酒过三巡,主任看见古丽娜一个人不吃不喝,好不自在,因此提议让古丽娜给大家跳一支舞,大家异口同声的表示同意。
古丽娜推脱不过,扭捏的站在了桌子前面,此时主任领着大家开始唱起来《达坂城的姑娘》,一听到歌声,古丽娜马上摆了一个下蹲的造型,然后开始翩翩起舞。此时在大厅里还有别的食客,此刻也不吃饭了,都在鼓掌,打着节拍。十分钟后,一脸大汗的古丽娜在大家的赞叹声和掌声中回到了座位上。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古丽娜满含热泪,哭了起来;这下,让主任和在场的人措手不及,赶紧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古丽娜平静后,说今天是她的生日,以前从来没有过过什么像样的生日,今天刚好生日,大家在一起,虽然只是一次普通聚会但是大家的热情让我感到这个生日特别高兴,所以才哭了。
主任松了一口气,就问她为什么不早说,科室可以买个蛋糕,好好的给你过一个生日。古丽娜害羞地说,不知道该怎样说。大家一阵笑声后继续边吃边聊天。古丽娜此时也没有了先前的拘束,开始给桌子上的空杯子倒茶和倒酒。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主任提议让古丽娜许一个生日的愿望。古丽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煞有介事的许愿。一会功夫,睁开眼,说好了。马上就有人问古丽娜许的是什么?古丽娜刚要说出口,主任马上制止了,让古丽娜带着愿望看来年是否实现。
(五)
这是唯一一次和古丽娜在一起吃饭。
至于那个愿望,我也早已抛到脑后了。
古丽娜也与2008年夏天结束实习,回到轮台县策达雅,最后听说分配到轮台县妇幼保健院工作。
在离开科室走的那一刻,古丽娜依然满脸泪水,说不愿意离开我们,如果回去找不到工作还回来继续和大家一起工作。
这一晃都七年了,偶尔古丽娜会打办公室的电话,询问她所认识的医生和护士还在不。我有时和别的医生说起古丽娜的时候,大家还都可以想起那个小维族姑娘来。
话说就到了2014年。2014年9月21日,轮台县发生一起组织周密,性质恶劣的,震惊全国的严重暴力恐怖袭击案件。当大家都在谴责这些爆恐分子和爆恐行为的时候,大约在一周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就听见:王医生,找你。当我听见感觉有点陌生的不太标准的汉语时,我还在想这是哪位病人打来的。结果,电话那头的古丽娜嗤嗤的在笑,然后说,我是古丽娜。我才知道,古丽娜始终都没有忘记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我接着就问她,爆恐事件发生后,她的安全问题怎样?她简短地说没事。
然后,古丽娜就问我,那年聚餐、过生日时主任让她许的愿当时差点说出了,今天她想说出来并让我告诉主任。
古丽娜说,当时特别激动;许愿时就想说:我要和大家一直和睦相处在一起,我虽然是维吾尔族,但是大家对我那么好。可惜最后还是离开大家了。
我听完这个话,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古丽娜在电话里问我,咋了。我才缓过神来。
其实,新疆的民族问题本不是什么问题,可惜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在整个大的环境下,汉族和维族以及别的少数民族一样可以和睦相处。就如同我们和古丽娜那样,多少年过去了在我们的心里依旧是那份撇开民族界限,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和信任。
真的希望,古丽娜的愿望就是我们新疆和谐、安定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