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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三天洞蛇影


作者:今无心 秀才,2583.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59发表时间:2015-07-13 13:01:18

1969年12月,我应征入伍来到南字二二四部队。驻地在皖南山区一个叫“三天洞”的地方,此位于水阳江畔,宣城市水东镇境内。由水东向北十数里,从“鸡头岭”(稽亭岭)南侧向东,过后胡村便是。这里四面环山,涧溪交汇,“三天洞”山独座其间。左边,青龙山脉由南向北委蛇不绝;南边,菜花岭“花团锦簇”;北边,一峰突兀群岭间,峰下有一奇洞叫“观音洞”,与“三天洞”齐名……
   我们的营房就在三天洞对面的半山坡上,与三天洞的洞口目距不过300米。“三天洞”是因山洞内有三处可见着天而得名。其中两处是旁延的支洞直达几十米高的山肩,几经拐弯抹角后渐成缝隙,可望天而不可攀;离洞口50来米的一处实为天坑,是由泥石相杂的山体突陷所致,呈锥筒状,上面开口为不甚规则椭圆,最宽的地方3米左右,最窄处2米多,沿边有几棵向坑内倾斜的树木,枝杈相互交织;天坑至洞顶近10米,下口与洞顶融为一体,弧圆光洁。这里是山洞腹地,高敞、宽阔的天然“大厅”可容纳一两千人。晴日,阳光射入,极是敞亮。据说,国内战争期间,国民党将领陈诚的指挥部曾设过这里……
   营区方圆4、5平方公里,四周密围铁丝网,每日有战士武装巡逻;且营区内还设有多个瞭望哨所,三天洞的山顶上就有一个。经过几十年的经营,营区内林木繁茂,郁郁葱葱,与铁丝网外的荒山秃岭成强烈反差!密林中多有野猪、野羊出没;1962年间曾有过一对豹子居于山林,被一哨兵开枪打死一只,我们来后仍听到另一只豹子寻偶的哀吼声。记得,有一晚我和连长几人训练军犬时,忽闻得豹子就在不远处吼叫起来,那两只军犬立马就全身打起颤来,吓弯了腿不住地后退着。1971年,三天洞山始打坑道,爆破声将豹子吓跑,以后多年就没再听到那低沉的哀吼……
   惯了平原生活的我们,咋来这山区,一阵新鲜感过后,迎来的是练胆壮魄的考验。漆黑宁静的夜间,一个人远离营房在山深林密的库区站岗,那野羊突发的急促、高亢的叫声,会猛惊得你全身汗毛直竖;猫头鹰低回在山谷间那似笑非笑的声音,凄厉、诡秘,很让人毛骨悚然……其实,山区让我们最最顾忌的不是什么猛禽野兽,而是那些各种各样、大大小小、出没无常的蛇。我们家乡也有蛇,多是“竹节花”的家蛇和沟渠河畔间的水蛇,多在一两尺长,拇指般粗细,且均无毒,平时很少见到。可这里的蛇多得无数,随时、随地都可遇着。有毒的、无毒的,长的、短的,有的粗像膀臂,有的细如麻线;“竹叶青”青翠欲滴,“土公蛇”色灰如土,即使近在尺呎常不觉;银环蛇花纹绚丽,五步蛇色彩斑斓,听得名字就觉胆寒;还有好多奇形怪状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蛇,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进出山间的人。
   曾见过一条不知名的长蛇,那是1970年秋的一个星期天,我与几个老乡进三天洞中游玩。在“天然大厅”间,我们仰头向洞天望去,见一根细长的枯枝垂挂在洞口的树杈间。不知是谁发现枯枝的下端微动并向上翘卷,经仔细观察,才认定是一条蛇!于是大伙捡起石块、短棒齐向上掷去。本想是将它吓跑的,没曾想那蛇竟从高空中坠落到地上,许是被砸中了要害。落地还翻滚、挣扎着的蛇,经不住又一阵石块击打,遂一命呜呼!有谁把它摆弄开来,足有三米多长,可只有小酒杯粗细,全身与枫树干一色。
   我活捉过蛇,是一条当地人喜欢捕食的“蚂蚱蛇”。长有一米六七,手脖子粗细,全身布满灰白相间的细纹。在库区一个由三条马路交汇形成的三角地的草丛中,我们打猪草时发现了它。“蛇有惊人胆”,见到蛇的那一刻,我们几个都吃惊非小,新战士小王连声尖叫着扑进班长的怀里。蛇在草地里窜的好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七八米开外的马路上。马路上铺着细小的鹅卵石,蛇在那上面游得吃力。它大幅度曲摆着身子,细小的鹅卵石不断被分向两边,可它却前进不了多少,我几大步子就赶过它的前面,它迅疾又转回草丛,窜向另一边。无奈,我们几个人已将三角地带包围起来。它左冲右突都未能逃脱,索性在草丛间隐藏起来。见没了动静,我们使出最老的招数——打草惊蛇!果然,蛇又窜动起来。又是几次东冲西突,它终在我的一侧冲上了马路,那昂头挺胸的样子是要强行突围的了。因此蛇无毒,我也就无所顾忌地追上前去,接连踩了几脚才踩住它的头部,它即刻反转起身子缠绕住了我的腿;我用手抓住它的尾巴,颇费了点力气才将它拆解开来。我把蛇尾提高,使劲地抖动了几下,扭曲的蛇身立马舒展得笔直。这是对付蛇的狠招,一经抖弄,蛇的脊柱骨都脱离开来,于是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我高举起蛇尾,使蛇头离了地,好家伙,跟一米七五个头的我不相上下……
   时间长了,环境渐渐地熟了,也掌握了不少山区活动的防患经验,便少了些对蛇的顾忌。不过,有一些“实地见闻”却还是让好多战士谈来色变!这些见闻总跟“三天洞”紧密相关,于是给三天洞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
   我从新兵队分来连部当文书时,通讯员刘学孔对我讲了他亲身经历的一事。他是安徽凤台人,比我早入伍9个多月,来连部前是二排五班的战士。就在当年的夏天,他跟班长张自友一起执行沿营区外围铁丝网巡逻的任务。由于太过炎热,在那无人涉足的山上,他们无须顾及“军容风纪”。老班长和他把上身脱得精光,衣服裹扎在枪稍上扛着,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活像残兵败将一般。是下午5点来钟的时候,他们顺着青龙山背往北巡逻,就在离三天洞最近的铁丝网的地方,忽觉后背有一阵阴冷的风扫过,他和班长都寒颤了一下,并同时转过了身。顿时,那情景惊得他俩目瞪口呆……只见身后的草丛齐刷刷地向一边倒伏,一条见首不见尾的大蛇直向铁丝网内的密林间腾飞过去。在翻越铁丝网的瞬间,那硕大的蛇头昂起一人多高,然后直插林间,那蛇身如同舞动的墨绿色缎带飘然滑过铁丝网……
   70年初夏的一个晚上,二班长杜宽在全连干部战士面前做了个检查,原因是当天他在三天洞的瞭望哨上开了三枪。二班长是个68年入伍的老兵,按理,部队的各项纪律制度他是很清楚的,没有特殊的紧急情况是不能随便开枪的。杜宽的检查谈的都是主观原因,什么没认真学习啊,没严格要求自己啦……至于他开枪干什么,没说一个字。其实,那是指导员没让他说,为的是不给新战士造成惊恐。私下听说,那天在瞭望哨上,二班长发现东南方山肩处的那块大石头有些异样,几年里曾在上面多次坐过,灰白色的石板平坦如床,可今天咋变了色?而且形状也不对劲,中间显得鼓鼓的。他反复地观察着,又滚下去一块石头试探,竟发现大石块的中间部位动了起来,翘起个树桩模样的东西。他断定那是一条大蛇!于是把冲锋枪定在点射上,瞄准,击发!三发子弹嗖嗖地飞了过去……打中了没有,他不知道。只是一阵旋风后,大石板重现了灰白色……
   钱新河是和我们一起入伍的老乡,家住陈家港草港村。他是个很木讷的人,脾性又比较孤僻,真不知当年带兵的是怎么选的他。71年秋的一个下午,他去三天洞哨所换岗,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半路返回,倒上床蒙头就大睡起来。都三天了,他没吃一口饭,也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都没睁开一下。急得班长郭善柱团团的转,连长、指导员等也热切地来到床边问长问短;卫生员一次次给他检查,炊事班顿顿为他做上病号饭……直到第四天中午,他才自己起了床。因为他是个有缺陷的人,连里上下没对他作怎样的批评,全班同志都对他关心有加,班长更是细心体贴,跟他谈心、开导,最终知道了他在那天路上发生的事。
   那天下午,他是按时去换岗的。背上枪,沿着营房后山坡的一条小路向三天洞哨所走去,当穿过洞口斜下方的一片细竹林时,他用双手去扒拉面前横斜下来的竹枝,不想脚下被棍一样的东西给绊了,人险些倒地。他立稳后朝脚下瞅去,像是一根碗口粗的松树干横在那;稍注意,却发现那树干正由粗变细像被人从一端抽动着;再着细看时,一下子吓得他魂不附体……
   1979年,我退伍回乡快四年了,听一位战友回来说,在营区扫了20多年马路的工友老姚不久前去世了,根据好多迹象表明,他是给大蛇吓死了的!大概是77年夏末,一天下午的6点来钟,姚师傅从库区里的2号马路飞速地冲了下来,直接扑上营区二道门的门垛才得以停下,随即就瘫坐在了门垛下。门卫战士见状,立马上前想将他扶起,可见他口吐白沫,眼睛紧闭,呼吸急促,嘴里像似在说“蛇、蛇”。以为他被毒蛇咬了,便急忙报告了连部。很快卫生员来了,库里的军医也来了,他们作了紧急的检查与抢救,全身没发现任何伤口,后用担架抬去了卫生所。姚师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时不时含混不清地叫着“蛇”、“蛇”,有时两手还胡乱比划着,似乎是蛇的“粗细”。部队送他去过多家医院医治,仍没能醒来。四个多月后,终在后胡村的家里离了世……
   事发后,人们在二号路三天洞段的溪沟里找到了姚师傅装着扫帚、推靶、铁锨等工具的板车。在板车翻落的不远处发现一条横跨路面近40厘米宽的印迹,细鹅卵石与沙粒被均匀地分扫到两边,中间裸露出路基石块的菱角……
   现今,三天洞早已不复存在了。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根据形势需要,为把地面仓库转入地下,营区开始了坑道施工,三天洞山因石质较好而被选中。坑道有三个进出口,其1号口就选定在三天洞。从引洞到主洞近五六十米,基本都利用了天然洞,有的地方仅稍作改造,就直接进行浇筑铺设。在1号口不断向里推进的过程中,还揭示出了三天洞深处的一些秘密来。
   有一天,负责放炮的我给断面正中的“挖心炮”填装炸药,两米的炮眼最多可装10节炸药,可我连续推进了15节,那炮眼还空的很。当初估计是遇上了山体缝隙,可待整个断面爆破后,横在眼前的却是一条与坑道交叉的地下河!右边哗哗的水流声不绝于耳,灯光射下,可见波光粼粼;左边为一耳洞,人屈身可进。副连长一时兴起,叫上我、二班长及两个战士,牵着航灯,钻进了耳洞里。洞呈15度向下,内蜿蜒、湿滑,或高或低,或宽或窄,进得七八十米,忽闻吱吱噪声,灯光循声照去,只见洞顶悬挂、吸附着无数大小蝙蝠,有被惊飞起来,险乎撞着人脸。又下行一段,似有冷风袭来,二班长陡地想起那日哨所上见到的情景,便急急地催着返回……
   回到坑道中,我的心也踏实了许多。虽然我从未亲眼见过众人传说中的大蛇,可在一遍一遍的转述中,那大蛇已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清晰的影子,并不时地在我眼前显现,在心的深处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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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三天洞的蛇多得无数,随时、随地都可遇着。有毒的、无毒的,长的、短的,有的粗像膀臂,有的细如麻线;“竹叶青”青翠欲滴,“土公蛇”色灰如土,即使近在尺呎常不觉;银环蛇花纹绚丽,五步蛇色彩斑斓,听得名字就觉胆寒;还有好多奇形怪状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蛇,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进出山间的人。特别是自己抓蛇的经历,通讯员刘学孔讲述的见闻,二班长杜宽奇怪的检查,老乡钱新河的路遇,营区扫马路的工友老的奇怪离世……一系列关于蛇的故事,将三天洞的蛇写活了,很精彩的文字,很值得回味的经历,拜读了,推荐共赏!【编辑:航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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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航帐        2015-07-13 13:3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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