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征文】 远方的母亲(散文)
我的老母亲,一辈子没有主见,如今年纪大了,却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做的事,谁也阻挡不了。在去年她执意要回乡下老屋居住,姊妹几个谁都劝说不住。不得已,弟弟妹妹只好在忙碌中抽时间给母亲重新装修了老屋。
村里原本有十几户人家,年轻的进城打工居住,老的一半进城,一半西去。老屋在路边,农闲时,十天半月会有人从老屋门口路过或进屋和母亲拉拉家常。农忙时,一两个月见不着个人影。
老话说:小一变,老一变。和我们一起成长的母亲到现在还没有成熟。她任性、古怪、固执的性格一点没变。
母亲是被父亲宠坏的,父亲在世时,母亲的生活由父亲安排,她自己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从不操心家里事情,偶尔做一件事也不经过大脑,随心所欲。父亲极能宽容,从不责备母亲。
父亲是天,但是这天塌了,我心痛的都没有回老屋的勇气,几年不敢面对没有父亲的老屋。也许弟弟妹妹的心情和我一样吧。
父亲是山,山崩了,我们更担心的是母亲接受不了,可母亲却显得非常平静。这也好,幼稚一点伤痛小一点。现实是父亲走了,必须有人来安排母亲的生活。弟弟接母亲到城里,母亲没有推辞,收拾了一大包穿的用的跟弟弟进了城。弟媳妇很贤惠,给母亲单独一间卧室。小侄子的出生了却母亲心愿,因为父亲生前就想要个孙子。
人去屋空,杂草疯长,断壁残垣的老屋好不凄惨。去年秋天,母亲忽然悄悄回到老屋,等弟弟赶回去,母亲已经打扫了老屋,拾掇了院子,置办了米面油。母亲任性起来谁都奈何不了,弟弟没辙,给我们打电话商量。姐姐说:依母亲吧,她咋舒服咋来。
妹妹说:装修老屋吧。
装修了的老屋想做个客栈,我们回去也有立足之地。母亲夏天回老屋住凉快,冬天进城住方便,这么多子女家轮的住她也不孤单。虽说母亲身体硬朗,可有人陪她,也就不会孤单。
可母亲从来不知道心疼子女,她怎么想的,我们猜不透。寒冷的冬天,母亲还是拗着住在乡下。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以前是父亲抱柴烧火、砸煤生炉子。现在,老屋出出进进就她一个人,因为放心不下母亲,弟弟妹妹就要隔三差五地带些吃的用的去看母亲,给她备一些柴禾。自驾来回也得四小时的路程,这样一来,弟弟妹妹就更忙了,也更累了。
春节,我想:我也是母亲的孩子,有责任照顾母亲。所以打电话央求母亲来我家过年。尽管我提前准备好了说词,说的井井有理、头头是道,可母亲一句也听不进去。我压不住的怒火蹭蹭上蹿,毫不客气地质问母亲道:妈,你啥时候才能懂事啊?你心长骨头了?你就不知道心疼你的儿女?
母亲哭了,哽咽着说:我走了,家又成冰窖了,你爸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
爸已经不在了,妈,你还没睡醒……
我感觉他没走,就在家里,在我心里还活着,你们有良心就回来看看他,没良心就算了,我是哪也不去!
听到母亲抽泣,似乎看到她满脸悲伤。我一阵揪心的疼痛,还想说的话都梗到喉咙眼里,母亲是不是神志有问题了?
我又给弟弟打电话,弟弟说:母亲神志没问题,你别叫她了,她是不会走的。在我家住了三年,爸的遗像就在她枕边放了三年,带她出去逛,她就悄悄地把遗像背上,去海南旅游还背着呢。
我无语。爸长母亲十岁,疼爱母亲一辈子。父亲在世,驱寒问暖都是父亲的事,关心体贴也无关母亲。父亲的意念中,年长就得呵护包容小的,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丈夫是一个家的保护伞,伞下面有一群孩子,孩子里也包括母亲。所以母亲也像孩子一样,听从父亲安排,从来没和父亲生过气。
父亲如果魂在家里,看到现在的母亲把他背在背上、捧在手里、放在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动呢?
父亲在的时候,我们都认为母亲不会心疼父亲。我们都羡慕母亲,作为女人,做到母亲这个份儿上是很知足、很幸福的。而此时的父亲不是更幸福吗?母亲诠释了相濡以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种敬慕满布脑海,怪不得父亲去世,母亲没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表现,原来父亲在她身边活的好好的,我也希望她把父亲带上,一起来我这里过年,享受城里的方便,让父亲不再受冻,我又给母亲打电话,委婉地哄着说:妈,你来我这儿,把我爸也带上,让他看看高层带电梯的楼房。
果然,母亲高兴了,拉长声调说:不去了,这几年我没少带他逛,飞机也坐了,轮船也坐了,大海也看了,高山也上了……
妈,我爸没坐电梯,你带他来过年吧。
咋没坐过?我坐过,他就坐过,不去了,这几年我带他东奔西颠,连个家都没了,冬天,他爱睡热炕,家里的炕烧得可热呢。
没办法,城里再方便,没有父亲喜欢的热炕。看来,母亲是不会图自己舒服而不顾父亲的喜欢离开老屋的,她还要专心给父亲烧热炕呢,永远守在父亲身边。
斯琴,你父母的感情之深厚,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问好草原美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