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夏日乡村精灵(散文)
又是36℃的高温,这都连续三天了,刚过11点,火红的太阳早已升上高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仿佛要把那条村里唯一的水泥路晒化了,路边的柳树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就连平日活蹦乱跳的小狗花花也趴在地上,吐着舌头一动不动,再无往日的生气了。这鬼天气,要不是中午家里有客人,必须去买菜,我是宁愿从冰箱里翻点食物填一下肚子了事,也坚决不愿意走在这大太阳底下的。
老槐树
疾步走出巷口,右转一百米,大约150步,便可以走到老槐树的树荫下。两棵树相隔10来米,伸出的枝条互相拉扯着,仿佛一双携手搭背的兄弟,一起覆盖出好大的一片绿荫,对抗着夏日似火的骄阳。即使村子里年龄最大的徐奶奶也不知道这两棵老槐树的年龄,她嫁过来时,北面的树哥哥就是现在的样子;南面的树弟弟稍微矮一些,是因为有一年雷暴把树弟弟的枝条劈去了三分之一,虽然经过了很多年,但一直没长过树哥哥。两棵树都有两合抱粗,粗糙而皲裂的树皮记录着它们的艰辛与沧桑,葱郁的树叶,满满地遮住了阳光,地上连也一片斑驳的阴影都没有。走在树荫下,放慢脚步,享受着这绿意,真的不想再往前去了。
“槐树槐,槐树底下搭戏台”,槐树下曾经是村里的老戏台。听婆婆讲,戏台的东面是大寺,村子别处还有几处庙宇。逢庙会日,就在戏台上唱戏,十里八村的村民,都来观看。树下卖糖人的、卖洋布的、卖锅碗瓢盆等日用杂品的......那老槐树的树皮上,大概还有当年的孩子们看戏厌倦了在树下玩小刀的划痕,要不怎么会深得让人不忍去抚摸呢?或许也有糖人的糖粘在了树上,所以树才那么粗壮,高过了周围的房子,挺拔傲立。
南边树弟弟的身上,有一个深深的弹洞。向我们控诉着日本侵略中华的暴行。听婆婆讲,那是在1942年的冬天,日伪军白天占领了村子,却没料到晚上八路军神兵天降,枪声四起,他们被打得包头鼠窜,村子又收复了。第二天,人们就在树弟弟身上发现了这个弹洞。后来人们就把树弟弟叫“英雄树”。虽然经历了文革破四旧和大炼钢铁,但对于“英雄树”,革命小将们还是心怀敬畏,没人敢起意砍伐。
树荫下,几个老人在下棋谈天,于楚河汉界中兵来将挡,于眉飞色舞中天南地北;几个孩子在跳皮筋,在一蹦一跳中把齐腰高的皮筋勾得上下飞舞,如同在几痕细线间翻飞的春燕,煞是好看。两颗老槐树带给人们多少欢乐呀!他们就是村子的“精神”与“灵魂”。
青纱帐
下午6点多,暑气慢慢退掉一些,太阳也不再执着了,像一只橘黄色的气球挂着西天,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我习惯了下午出去运动一会,走出村子,望着一望无际如碧海般的玉米地,涌入我记忆中的是现代著名诗人郭小川老师的诗句“北方的青纱帐啊!你至今还这样令人神往......”。
走近了仔细看,原来这玉米也是有高有低,先种的正在扬华吐穗,就像一个个头扎蝴蝶结,怀抱毛绒娃娃的女孩,争奇斗艳;后种的玉米不甘落后,像一群不服输的小男生,正在努力拔节,使劲生长。那边的那一块玉米,怎么与众不同呢?你看他们舒枝展叶,郁郁葱葱,分外可爱。哦!原来“哗哗”的井水正顺着塑料管道流入田野,“久旱逢甘霖”,可把这一地的精灵乐坏了,他们使劲地把根伸向远方,用力地吸允着玉液琼浆,更加不断向上!向上!
地垄边,两个农民一边灌溉,一边谈论:“今年多亏村子里又新打了两眼机井,但愿大旱之年不减产!”“是啊,看那没浇水的苗苗可怜的,蔫头耷脑。”“还是设施农业好,塑料管道该节省多少水,多浇多少地呀……”的确,这些黄土地上的农民!他们的青春、他们的信念、他们的梦想,无不在这青纱帐里染上岁月的霞光;他们朋友、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兄长,无不在这青纱帐里沐浴着灿烂的夕阳!
乳燕
散步回家,已是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如一片玫瑰色的锦缎,把天空装点得五彩斑斓。屋檐下,几只黄嘴黄腿,白肚皮黑外套的小家伙从窝里飞出来了,一只胆大的先落到了电线上,晃来晃去,仿佛在荡秋千;另外两只也不甘示弱,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仿佛在说:“这里也不错!”唯有那只胆小的,站在巢边,振了几下翅膀,却不敢离开,急得直叫:“谁来帮我?谁来帮我?”
一会,燕子妈妈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青虫。四只小精灵看到妈妈,都急切地呼喊:“给我吃!给我吃!”燕妈妈把虫子塞到巢边那只燕子的嘴里,似乎在责怪另外几只的淘气,趁她不在飞出巢去玩,这也太危险了。要知道,是她辛苦孵了半个月蛋才有了四只宝贝的,哪一只有点闪失她都会心疼死的。那三只燕子好像也知道错了,赶紧飞回了巢。燕妈妈不出去捉虫了,她陪着孩子们练习飞行,胆小的那只终于在妈妈的鼓励下振翅了,他先飞到土地上,再飞到树枝上,又飞到电线上,飞行带给了他无比的快乐,另外的三只燕子也飞得更高、更远了。
燕爸爸回来了,他们都争着向爸爸汇报今天的成果,“叽叽“、”喳喳”,这是世界上最和谐悦耳的声音。此处虽无“乳莺”声,“雏燕语,暑风轻”。
时间过得真快!春天两只燕子在我家屋檐下安家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们终日忙碌,衔来地里刚解冻的泥土、干枯的草叶,飞鸟的羽毛,宁是用自己的勤劳筑起了温暖而舒适新家。而今,他们的孩子都会飞了,逝者如斯夫!不能不感叹时光易逝人易老了。
雨
盼望着!盼望着!风婆婆终于抖开了风口袋,树枝晃动起来了,旗子飘起来了。云阿姨穿着一身乌青的大氅从北边的山坡赶来了,雷公公、电妈妈也一起来助威。要下雨了?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今年晋中确实干旱得厉害,从春天到现在,就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雨。雨点落下来了,落在了我的脖子上、胳膊上,凉丝丝的,沁人心脾。“下雨了!下雨了!”不知是谁家的小女孩兴奋地喊着跑回家去了。
我赶忙把家里的花搬出院子,让他们沐浴大自然的甘霖,知道他们一定是渴坏了,总让他们喝没有营养的自来水,就像让人总吃方便面一样,他们一定对我这主人很有意见。除了耐寒的刺玫和仙人球还算无恙,台湾竹的边缘枯黄了,冬青的叶面也皱了,马蹄莲更是奄奄一息......这回可好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把花都搬出来了,可谁知一阵“卷地风来”,天上的云散了,星星出来了,老天爷又一次让人们失望了。
第二天的午后,雨终于下起来了,起初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白色的雨滴落在路边厚厚的尘土上,溅起一层薄烟,仿佛老天爷不舍得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地上的人们似的,人们还是照旧张罗下午该栽菜秧还是浇玉米,不再相信老天爷了。可不大一会,雨丝从空中垂下来了,“砰砰砰”,彩钢板的屋顶上宛若千军万马;“哗哗哗”,落水管来不及排水,屋檐悬挂起了瀑布,屋子里的人成了水帘洞的主人。
“下吧!下吧!”村子里的人今中午可以盖上夏被睡个好觉了。他们的梦里一定是玉米拔节的加油声和菜秧生长的吮吸声。雨——农民梦里的精灵!
夏日怡情尽释怀,乡间物候豁然开。胸藏锦绣垂青眼,一片清新笔底来。